平衡的讲道

文/周毕克 (Joel R. Beeke)    译/无声   校/榉木

 

在许多方面，改革宗体验式讲道（Reformed Experiential Preaching）[2]的讲道者，仿佛是在一条涂满油的钢丝绳上行走。他们可能会常常感到这样一种拉扯：为了要牢牢抓住基督教的某一重要方面，似乎就不得不放松对另一方面的持守。比如，当他们努力地避免陷入半伯拉纠主义的泥沼时，稍有不慎，就可能会滑向极端加尔文主义的深渊；而当他们在竭力避免空洞的情感主义时，又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以免令自己陷入冰冷的理智主义。尤其是罪恶与撒但的存在，使得在这条钢丝绳上保持平衡变得愈发艰难。然而，讲道者必须坚定地持守神的全备真理，这样才会真正地使听道者全人得到更新。

 

本文将会讨论如何平衡地讲道。要维持一种健康的体验式讲道方式，讲道者务必要在以下四个关键领域保持谨慎和警醒，以求达到讲道的平衡。特别是在其中的一些领域，讲道者必须要同时拥抱看似对立的两个方面，无论舍弃其中任何一个，结果都是前功尽弃。

 

一、同时拥抱客观真理与主观体验

 

我们的主耶稣基督曾祷告：“认识你独一的真神，并且认识你所差来的耶稣基督，这就是永生。”（约 17:3）这句话揭示了一个客观真理——“独一真神”。在这个世界上，尽管人们敬拜着众多的假神偶像，然而主明确地宣告：无论人的意念如何，客观上只有一位真神。此外，这位神已经差遣祂的启示者进入世界，要叫人认识祂，这位启示者就是“耶稣基督”。正如基督自己所说：“我已将你的名显明与他们。”（约17:6）神将一群人赐给基督，使他们得救，而基督在祂人生最黑暗的时刻，仍坚定地说：“你所托付我的事，我已成全了。”（约17:4）因此，基督教的讲道必须围绕这一客观核心：神在基督里所启示的真理，以及祂为其子民所成就的救赎之工。

 

与此同时，耶稣的这个祷告也强调了主观体验——人的灵魂对这位神的认识。这种认识不仅是智识上的理解，更是我们被神赋予生命、更新生命的真实体验，也就是“永生”。基督的子民不仅认识祂为他们所做的工作，更重要的是，有基督在他们里面（参约17:23、26）。这种对神在基督里的认识，使信徒的灵魂焕发生命力，以至于他们顺服神的道（参约17:6），与世界分别（参约17:14），得以成圣（参约17:17），并奉差遣往普天下传扬基督的道（参约17:18、20），且与所有在基督里的信徒合而为一，成为一个身体（参约17:22-23）。因此，讲道不仅要围绕客观真理展开，也必须关注人在基督里对神的主观体验，使听者在信仰中得着生命的更新和实践的动力。

 

客观真理与主观体验的双重焦点

 

主观体验必须始终扎根于客观真理，客观真理也必须引导人进入真实的属灵体验。正如查尔斯·毕列治（Charles Bridges）所言：“基督徒的属灵体验就是教义真理对情感的影响。”[3]反过来说，脱离了客观真理，所谓的属灵体验便成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不过是虚空的幻觉。如果我们失去了信仰的客观根基，就会把自己当作神，最终沦为对自身体验的崇拜。永生不仅仅关乎个人的感觉和行为，更在于“认识你独一的真神，并且认识你所差来的耶稣基督”。信心不是向内注视自己的灵魂，而是向外仰望基督，接受祂作为我们的救主——祂是我们所不能成为的，并为我们成就了我们无法完成的救赎之工。

 

然而，在基督信仰中，客观真理的目标始终是人的主观体验。老普林斯顿的神学家曾有一句格言：“真理乃为虔敬。” 毕列治也指出，基督徒的生活“不在于空洞的讲解，而在于将教义应用于内心，使真诚的基督徒得以成圣并得着安慰”。[4]只有真理而没有活泼的体验，不仅让人自大，而且更容易导致假冒为善。倘若忽略了基督教的切身关注，我们的信仰就与属血气之人的宗教无异。那样，我们或许能够准确描述神和基督的客观真理，但没有亲身体验并融入这真理，与之联合，信仰便只是理论层面的认知，而非生命的实际。基督的死必须成为我们的死，祂的生命也必须成为我们的生命。这正是救赎的目的——让祂作我们的神，我们作祂的子民。

 

因此，讲道必须同时聚焦于这两个焦点——客观真理与主观体验。例如，在讲得救确据时，我们必须教导会众安息在关乎基督的客观应许之上（参林后1:19-20），同时也要引导他们进行主观的自我省察，看基督是否真在他们里面（参林后13:5）。圣灵藉着重生在我们里面作见证，使基督的应许在我们的实际体验中显为真实。倘若缺乏这样的自我省察，救恩的应许很可能会被扭曲为放纵肉体和自欺欺人的借口；同样，如果人不离弃自义，转而信靠基督所成就的救赎大工，自我省察也很可能会沦为律法主义的枷锁，最终使得救确据建立在个人体验的沙土之上。因此，真正的得救确据必须同时拥抱客观和主观两个层面，才能使信徒的生命坚稳。

 

在失衡的世界中竭力保持平衡

 

当今世界充斥着主观主义与相对主义，基督徒正面临一项严峻挑战——用以自我为中心的神秘主义，取代历史性的基督教信仰。越来越多想象力丰富且以感性为导向的灵修书籍，促使人对神的个人主观体验日益成为关注焦点；音乐和视觉的刺激以及情感故事，则塑造了集体敬拜的体验。在这样的环境下，“基督在我们里面”（而非“基督为我们”）的主题有时被过度强调，以至于教会不自觉地去跟随现代“先知”、明星传道人和个人“启示”，而非扎根于圣经之中。

 

面对这样的情势，改革宗基督徒可能会本能地退守到理性的堡垒，只专注于捍卫关于基督救赎之工的教义知识。我们或许会夸口说，我们拥有真理，教导真理，捍卫真理。然而，我们是否能够以真正认识基督而夸口呢？以自以为义的态度夸耀自己对基督的知识是一回事，而在谦卑中因基督夸口、以祂为我们唯一的智慧和公义，则是另一回事。我们或许能够在口头上承认真理，但能否真实经历主所说的应许，“你们必晓得真理，真理必叫你们得以自由”（约8:32）？在与世界、肉体和魔鬼的属灵争战中，我们是否拥有从神而来的智慧？我们必须警惕那种仅仅停留在历史认知层面的信仰——它或许能承认真理，却未必真正扎根于基督。我们的讲道必须同时高举“基督为我们”与“基督在我们里面”这两个维度，使客观真理与主观体验相辅相成。

 

我们不可割裂信仰中的客观与主观层面，因为神的本质决定了这两者不可分割。神是伟大的客观实在，是无限真理的本身；同时，祂也是一位位格性的神，充满无限的爱，时刻介入并引导我们的生命。罪的诡计之一，就是要欺哄我们片面地专注于客观或主观的一面，忽视另一面，从而使我们的心对真实的属灵生命变得麻木迟钝。圣经从未以冷漠、超然的方式向人启示真理，神所发出的光辉总是带着热度——那是熊熊燃烧的圣爱之火。当我们忠实地传讲神的话语时，就会发现客观真理与主观体验是那么地彼此交融，并且后者始终从前者涌出。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在一个充满失衡的世界中，持守信仰的真正平衡。

 

一个主客观平衡的讲道范例

 

以提多书 3:1-8为例，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讲道如何在客观真理与主观体验之间保持平衡。在本段经文的开头，保罗劝勉提多，要提醒信徒顺服掌权者，行各样的善事，以温柔待人，不可毁谤争竞（1-2节）。这一劝勉极具现实指导意义，直接涉及信徒在现实生活中的属灵操练。因为无论是顺服不义的掌权者，还是以温柔去爱那些难以去爱的人，对我们来说都是如此困难，但却是我们在信仰生活中常常遇到的挑战。

 

然而，保罗并未停留在道德劝诫的层面，而是立刻展开了一段关于人的败坏（3节）与圣灵重生的经典论述，这圣灵是因着神无条件的爱、藉着圣子浇灌下来的（4-7节）。这部分经文虽然在形式上似乎是教义性的，但其实却同样具有强烈的主观体验性，并且这体验正是开头所要求的行为之基础。因为神全然不看我们的罪，反而对我们白白地施予恩典，当我们深刻地认识到这份恩典，内心便会涌起一股强大的动力，激励我们以谦卑和忍耐去对待他人。这也引出了一个关键问题：什么是“重生的洗和圣灵的更新”（5节）？一个人如何知道自己是否真正经历了这一改变？

 

随后，保罗郑重地说道：“这话是可信的。我也愿你把这些事切切实实地讲明，使那些已信神的人留心行善（译注：和合本为‘留心作正经事业’，但括号中提到，或作‘留心行善’）。这都是美事，并且与人有益。”（8节）换言之，当救恩的教义在人的实际体验中落地生根、成为现实后，必然会结出热心行善的果子。因此，若要忠实地传讲这段经文，就不能单独强调教义或实践，而是要兼顾二者，在教义的基础上引导信徒进入真实的属灵体验。

 

当以体验性的方式传讲客观真理时，我们所做的绝不只是阐述抽象的神学命题，而是将神的真理活化在听众的心中。我们蒙召传道，正是要把神表明出来。所以，在传讲提多书3:4中“神我们救主的恩慈和祂向人所施的慈爱”时，我们不仅要传讲这一真理本身，更应当怀着神对信徒那样深厚的情感（参腓1:8）。当人们深陷恐惧、沮丧的情绪，或是处于软弱无助的状态时，他们迫切渴求的，绝非仅仅是空洞洞、冷冰冰的神学理念，而是立刻能从真切感受到神对他们坚定不移、信实无比的爱中，得到实实在在的安慰。为此，我们不仅要依靠所宣讲的客观真理，还要借助我们宣讲这些真理时所展现出的主观态度。我们必须深怀母亲乳养婴孩般的温柔，和父亲般深沉诚挚的爱来传讲信息，不仅与他们分享真理，而且向他们敞开我们的心（参帖前2:7-8、11-12）。唯有如此，我们才能真正地实践主客观平衡的讲道。我们的讲道才能真正触及听众的内心，使听众既得着真理的光照，也经历真理的更新与塑造。

 

福音传讲中的客观真理与主观体验

 

在传讲福音时，如何既完整地呈现圣经的客观真理，又充分融入内心的主观体验，这是每一位肩负福音传讲使命之人都需深入思考的问题。忠实的传讲不仅要求我们清晰地教导关于神、罪、基督和救恩的真理，还必须向人发出悔改与信靠基督的迫切呼召。倘若我们只是一味地邀请人来到基督面前，却没有先向他们讲明福音的基本教义，他们就无法理解自己为何需要基督，也不明白基督是谁。这样一来，他们所“归向”的基督，很可能只是他们想象中，用来满足其罪恶本性中错误需要的偶像。反之，如果我们仅仅教导福音的客观真理，却不敦促人做出回应，就偏离了基督和使徒的榜样——他们吩咐“各处的人”（徒17:30）都要悔改和相信（参可1:15；徒20:21，26:20）。这种偏差可能导致两种错误：要么使人误以为自己已经得救，不论是凭借个人的良善，还是因参与某些恩典的途径；要么让人误解救恩，认为得救只需明白真理即可，而无需接受基督作救主。

 

将福音的教义视为纯客观的，而将福音的呼召看作纯主观的，这种区分完全错误。实际上，二者兼具客观性与主观性。当我们传讲神时，不要仅仅陈述一个事实，更要激发听众内心对神的敬畏和尊崇，使祂的威严在他们心中彰显为大。当我们讲解罪时，不要只是传递一个知识，更要使人感到扎心，使罪人的灵魂被破碎。除非以基督荣美的位格和全备的工作来吸引和感召罪人，否则传讲基督就不可能是忠实的。此外，在发出福音呼召时，我们不能假设听众已经明白了神是谁、基督为拯救我们做了什么，或者信心和悔改究竟意味着什么。在这充满属灵赝品的世界里，人们需要一双能分辨真假的慧眼，才能真正归向基督获得救赎，而不是落入那些毁灭灵魂的虚假宗教。同样，若我们只是对信心和悔改进行描述，却不邀请并要求人们切实地相信和悔改，那就如同砍断了福音的手脚，使其无法发挥应有的功效。真正的经验式讲道，是要抓住人心，引导他们亲身经历福音的改变。

 

在福音传讲的实践中，我们极有可能出现失衡的状况，就如同骑在马背上，随时面临从这一边或那一边摔落的危险。因此，我们必须深刻地认识自己，了解自己常会偏向哪种倾向。例如，如果你是通过研读十七世纪的威廉·埃姆斯（William Ames）或弗朗西斯·图伦丁（Francis Turretin）等神学家所著的改革宗经院神学论文来进行灵修，那么你在讲道时可能就需要迫使自己更多地加强属灵体验的内容。千万不要滔滔不绝地讲了十几分钟，却还没有给出任何的应用，这会使你失去听众的注意力。相反，如果你花费了过多时间在咖啡店里与不信的人相谈甚欢，以至于都让他们误以为你是咖啡店的工作人员，而你家里的神学书籍却长久搁置、布满灰尘，那就表明你可能忽视了对客观真理的研究与宣讲。无论你的强项和弱项是什么，都应努力保持平衡，使你的讲道和生活都兼顾客观真理和主观体验。在这个过程中，与那些在恩赐和倾向上和你不同的同工建立关系会极有帮助——“铁磨铁，就磨出刃来”（箴 27:17）。你的弟兄们或许能指出你的不足，而你也能从他们的能力和经验中汲取智慧。这种彼此砥砺的过程，正是福音事工健康成长的重要途径。

 

二、同时拥抱神的主权与人的责任

 

假设你正在讲解马太福音第十一章，当进入到20-24节这处充满灾祸与警告的经文时，你会看见人子如何严厉地谴责加利利的诸城。这些城邑的居民虽然亲耳听过基督所传的福音，亲眼见过基督所行的神迹，却依然硬着心肠不肯悔改自己的罪。基督发出了一个令人震撼的宣告：在末日审判之时，像推罗、西顿这样充满罪恶的异教城邦所要遭受的刑罚，竟然比享有如此多特殊恩典途径，却仍刚硬不肯悔改的城市“还容易受”。基督的这一宣告同时强烈地肯定了人听到福音后悔改的责任，以及拒绝悔改所要承担的罪责。

 

紧接着，在25-27节中，基督赞美天父将这些真理向那些自以为聪明通达的人就隐藏了起来，向那些被视为愚拙的人却显明出来。基督更进一步宣告说：“除了子和子所愿意指示的，没有人知道父。”（太11:27）这节经文彻底否定了任何人拥有认识真神、深悉福音真道的属灵洞察力。若有人真能透过福音认识神，基督将这一切都全然归因于三一神的工作——圣父的意旨、圣子的工作，以及圣灵藉着圣道的运行。

 

随后，在28-30节中，主耶稣呼召凡劳苦担重担的人到祂那里去，得享安息。祂吩咐人负祂的轭，也就是顺服祂的权柄。祂将自己描绘为一位“温柔谦卑”的主，凡顺服在祂权下的人，祂都赐给他们灵魂的安息。在这里，我们看到了福音白白地向人发出了自由的邀请。

 

你将如何传讲这段经文？或许更好的问题是，你能否全心无碍地传讲马太福音11:20-30的全部信息？你能否以同样的热忱和真诚，传讲“人要为自己的罪负责”、“神有绝对的主权决定要拯救谁”，以及“基督向疲乏困倦的罪人白白提供福音”这三方面的信息？这些都是圣经的真理。

 

坚定不移地宣讲神的主权与人的责任

 

古旧改革宗传道人的标志乃是：他们以全然的确信宣讲人类的责任，同时又以全然的确信宣告神的主权。他们持守圣经启示的全备真理，既不认为宣讲人的责任会损害神主权的教义，也不承认强调神的主权将消解人的道德责任。我们必须效法先贤，坚定不移地同时传讲这两大教义。

 

人们常常误以为神的主权与人的责任是彼此对立的，就像冷热之间的关系——一方的增强必然导致另一方的削弱。甚至用“平衡”来描述这两者的关系也可能引发误解，仿佛天平的两端必然此升彼降，以至于我们对任何一方都不敢全然强调。事实上，这两者并非对立或敌对，而是和谐共存的真理。当有人问及“你如何同时调和这两大教义”时，司布真曾睿智地回答：“我从不调和两位朋友。”[5]神的主权与人的责任，这福音真理的双重维度，都是圣经启示中完整而美好的教导。

 

神的主权与人的责任，皆深深植根于神的本性以及祂与受造物之间的关系。作为君王，神以祂至高的主权主宰人类的一切活动，祂掌管万有也引导万事，以成就祂美善而智慧的旨意。作为审判者，神以祂公义的律法为永恒的标准，使人对自己的行为承担道德责任。神的主权与人的责任绝非对立，而是在神的圣洁本体中和谐统一，共同彰显祂永恒旨意的完美与荣耀。

 

堕落的人性对神的主权与人的责任充满敌意，既憎恶又抗拒。罪人一直试图挣脱天国君王的统治，妄想成为自己命运的主宰和生活的掌舵者。宁愿以“自由”的名义选择堕入地狱，也不愿以顺服之心进入天国。面对那位至高的审判者，罪人心怀狂傲，向天咆哮：“你以为你是谁？！”如果有机会，我们都将毫不犹豫地抛弃神的主权与人的责任的教义，自立为万物的君王与审判者，随心所欲，任意而行。

 

为了传扬神的荣耀，我们必须忠实地传讲神对人的主权以及人在神面前的责任这两项相辅相成的教义，缺一不可。然而，我们常面临一种微妙的试探，即以其中一项教义为借口否定另一项。这种失衡会导致传道者在讲道时不知不觉发生偏移——当传道者对某项教义感到不安，便用大量限定语削弱其锋芒，使原本坚定的“是的，阿们”，沦为妥协的“是的，但是……”虽然我们可能不会公开承认这种偏离，但听众却能够敏锐地察觉出，我们实际上只是选择性地相信圣经的部分教导。这不仅弱化了传道的权柄，更损害了神的荣耀。唯有毫无保留地宣讲全备真理，才能忠实于神的启示，真正荣耀祂的名。

 

本着圣经宣讲神的主权与人的责任

 

我们必须毫无妥协、毫无保留、无愧于心地传讲神全备的旨意。应当谨记：我们不过是神的使者，是祂话语的执事，要忠心地让经文本身主导传讲的过程。

 

某些经文清晰地揭示了神的主权与人的责任之间紧密且奥妙的结合，我们必须忠实地传讲。例如，出埃及记9:13-10:20中记载了神降冰雹与蝗灾击打埃及的事件。经文一开篇便以震撼人心的方式宣告了神的至高主权——神明确指出，这些灾祸不仅要临到埃及人的身体和财产，更要直击法老的“心”（出9:14；译注：和合本译为“身”，作者译为“心”是根据钦定本的译法）。[6]换句话说，最可怕的灾祸并非外在的毁灭，而是神使法老的心刚硬（参出9:12）。事实上，早在差遣摩西去见法老之前，神就已经预言了这一点（参出4:21）。法老的顽梗并未让神的计划受阻，反而显明了神兴起法老目的——通过击败仇敌，来彰显祂的大能（参出9:16）。因此，我们要忠心地传讲这一真理：是神主动地使祂的一些仇敌内心刚硬，为要在施行审判时得着完全的荣耀。

 

然而，这绝不能成为法老犯罪的借口。这位埃及王承认说：“我犯了罪了。”（出9:27）而一旦灾患稍退，他竟变本加厉——经上说：“法老就越发犯罪……硬着心。”（出9:34）摩西向他传达了耶和华的警告：“你在我面前不肯自卑要到几时呢？容我的百姓去，好事奉我。”（出10:3）当蝗灾降临时，法老再次认罪：“我得罪耶和华你们的神……现在求你，只这一次，饶恕我的罪。”（出10:16-17）我们必须传讲，罪人必须为自己得罪神而负全责。我们必须宣告，神憎恶罪恶，并直接指出罪的愚昧与危险。我们更要呼召罪人认罪、寻求赦免，并切实离弃罪恶，而不是像法老那样硬着心，继续沉沦于罪中。

 

这是否意味着圣经在神的主权问题上有所退缩？绝非如此。在这些认罪与劝诫的过程中，耶和华对摩西说：“你进去见法老；我使他和他臣仆的心刚硬，为要在他们中间显我这些神迹。”（出10:1）在恶人顽梗的罪行背后，是神主权的手在掌管——祂按自己的旨意定旨这些事，为的是彰显祂的荣耀。这一教义既能深深安慰圣徒，也能使恶人不得不正视神的主权要求，因为它提醒我们：神的旨意绝不会被挫败。纵然人心至终抗拒，神仍能通过他们彰显祂的荣耀。如果我们因惧怕而不敢传讲神对罪人的绝对主权，就会错失这一伟大真理所带来的安慰与力量。

 

在讲道中，避免误解是至关重要的。例如，当讲解一段明确强调神主权的经文时，应当清晰地阐明神并非罪恶的源头。神从不喜悦罪恶，也不会引导人犯罪。正如法老所承认的：“耶和华是公义的。”（出9:27）然而，我们也要谨慎，不要过于淡化“神使罪人在他们的罪中刚硬”这一观念，从而削弱了经文中所要呈现出的那种“神有意为之、定意掌管”的感觉。神确实会任凭人陷于罪的奴役，以此作为对他们的审判（参罗1:24、26、28；帖后2:10-11）。

 

永远不要以神的道为耻

 

每一段经文都有其独特的重点，可能着重强调某一教义，而对其他真理提及较少。因此，我们应当让经文本身的内容主导讲道的方向，而不是强行加入其他主题。永远不要因神的话语而感到尴尬或困惑，仿佛某些经文与其他经文存在矛盾。相反，要坚信整本圣经如同一部和谐的交响曲，发出同一个声音，即神的声音，而神本身就是真理。这种信心和态度，能帮助我们忠实地传递圣经的教导，并彰显神的智慧与圣经的一致性。

 

我们来思想以西结书18:30-32：

 

所以主耶和华说：“以色列家啊，我必按你们各人所行的审判你们。你们当回头离开所犯的一切罪过，这样，罪孽必不使你们败亡。你们要将所犯的一切罪过尽行拋弃，自做一个新心和新灵。以色列家啊，你们何必死亡呢？主耶和华说：我不喜悦那死人之死，所以你们当回头而存活。”

 

你会如何以改革宗体验式讲道的方式来传讲这段经文呢？首先，你需要抵制任何试图避重就轻、回避经文核心内容的诱惑。相反，你应当像1754年爱德华滋在马萨诸塞州斯托克布里奇，面对原住民传讲这段经文时所做的那样[7]，即忠实地传讲，使经文自己释放出力量，直击听众的心灵。务要传讲以下三大核心真理：一，主耶和华必按各人的行为审判各人（参结33:20）；二，主耶和华命令每个人为自己的罪悔改（参徒17:30）；三，主耶和华并不喜悦罪人死亡（参结33:11）。

 

甚至“自做一个新心”的劝勉在改革宗讲道中也是有益的。这并非是教导人拥有自我更新的能力，而是强调人的责任——人必须彻底转离内心的罪恶，并以真诚的爱拥抱神和祂的公义。我们必须从生命的根源中拔除罪恶，正如以西结所言，罪人拥有“淫心”（结6:9）。律法不断要求我们尽心、尽性、尽力地爱神。加尔文指出：“神要求彻底的更新，使人不仅要在生活上符合律法的规范，更要以真诚的敬畏之心对待神，因为只有从活的根中才能结出好果子来。”[8]我们应当向罪人清楚地传达这一要求，既显明他们因不悔改而背负的罪责，也揭露他们无力自救的困境。流行的讲道往往将悔改归正描绘得过于简单，仿佛只需一个决定或意志的行动便可完成。然而，合乎圣经的讲道则清楚地表明，归正对人来说是不可能的，但在神却是可能的，因为它要求内心最深层的动机和欲望发生彻底的转向。这种转向不是人所能做到的，唯有神的大能才能成就。

 

正如加尔文所言，神命令人“自做一个新心”，“是为了使那些被罪责备的人停止将责任推卸给他人。”同时，“对于选民而言，当神向他们显明自己的责任，而他们承认自己无力完成时，他们便会转向寻求圣灵的帮助，从而使外在的劝勉成为神赐下圣灵恩典的工具。”[9]起初，罪人可能对神的主权感到恐惧甚至憎恨。但当他们认识到自己有悔改的责任却无力悔改时，神的主权便成为最甘甜的属性，因为唯有一位至高无上主权的救主才能赐下他们所需的帮助与救赎。

 

另一个需要警惕的陷阱，是在讲解经文后加入过多的限定条件，从而削弱经文本身的力量。讲道应当聚焦于每段经文的核心信息。十八世纪荷兰“第二次宗教改革”（Nadere Reformatie）[10]衰退后，一种现象开始普遍出现：传道人先对经文进行简短的解释，之后却将主要时间花在补充经文未提及的内容上。陷入这一误区的传道人会试图在每篇讲道中涵盖“神的全备旨意”（徒20:27）。然而，这种面面俱到的讲道方式，实际上可能会消解特定经文的冲击力与深刻影响。

 

试想，一位传道人在传讲以赛亚书55:6-7这处经文：“当趁耶和华可寻找的时候寻找祂，相近的时候求告祂。恶人当离弃自己的道路，不义的人当除掉自己的意念，归向耶和华，耶和华就必怜恤他；当归向我们的神，因为神必广行赦免。”他仅用寥寥数语提了提悔改与人对悔改的责任，由于对人的责任感到不安，随后便将讲道的重点转向了人无法靠自己悔改，而神以主权赐下悔改的恩典。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他在经文中添加了原本不存在的张力，削弱了经文对罪人悔改的迫切呼召，恰恰为听众的不悔改提供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

 

因此，为了讲出有实际体验的道，永远不要牺牲神的主权或人的责任。你的讲道应当忠实于特定经文所强调的核心内容。在某些讲道中，可以专注于彰显主权之神的荣耀；在另一些讲道中，可以着重强调人的责任；而在某些情况下，可以兼顾两者。如果你采用逐卷讲解圣经的方式，可能会帮助你按照神圣智慧的平衡，全面呈现这两种教义。然而，如果你并非逐卷讲解圣经，就需要谨慎选择讲道经文，确保不忽略任何一方面的真理。在数周或更长的时间内，让你的讲道充分涵盖神的主权与人的责任这两方面的内容。即使你的会众倾向于极端加尔文主义或阿米念主义，他们仍然需要听到圣经对这两种真理的完整呈现和确认。不平衡的讲道不仅会引发争议和分裂，还会导致一些人赞同你的偏颇，而另一些人则试图用他们的偏颇来纠正你的偏颇。唯有在平衡中传讲真理，才能建造合一而健康的教会。

 

平衡的改革宗讲道所具有的力量和自由

 

在神的主权与人的责任之间找到平衡，能够为讲道注入强大的力量。让·丹尼尔·伯努瓦（Jean-Daniel Benoit）在研究加尔文的牧养事工时，提出了一个深刻的问题：为什么改革宗神学没有陷入令人麻木的宿命论？他反问道：“为何加尔文主义反而成为了一所充满活力的学府，并在历史中展现出如此巨大的动力？”他的回答是：“没有人比加尔文更坚定地确认神的主权；同样，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晰地强调人的责任。”[11]

 

降服于神的主权之下，同时肩负起传讲神话语的使命，将使作为传道者的我们充满活力。虽然唯有神能够使福音的种子结出丰硕的果实，但传道者却以一种深奥难测的方式参与其中，成为“与神同工的”（林前3:9）。我们不会像斯多葛派哲学家那样冷漠无情地传讲神的话，而是效法保罗的榜样，像他那样满怀激情地传道，甚至眼中常含着泪水（参徒20:31）。历史上最伟大的布道家之一乔治·怀特菲尔德（George Whitefield），他的灵魂就深深浸润在清教徒的改革宗体验式著作中。神藉怀特菲尔德的讲道复兴了教会，拯救了千千万万的灵魂。他讲道的一大特点便是他的眼泪。他曾说：“你们责备我流泪，但当你们的不朽灵魂濒临毁灭，却不肯为自己哭泣时，我又怎能不流泪呢？”[12]

 

唯有圣灵才能带来新生，而这是祂凭主权随己意而行的（参约3:8）。然而，保罗却对加拉太人深情地说：“我小子啊，我为你们再受生产之苦，直等到基督成形在你们心里。”（加4:19）这里的“再受生产之苦”揭示了保罗最初向他们传福音时，承受了如同母亲分娩般的巨大辛劳。还有什么比这更剧烈的痛苦呢？我们也必须肩负起在传讲福音中劳苦的责任——不仅要在研读经文和撰写讲章的过程中付出极大的努力，更要以殚精竭虑的热忱，依靠神大能的作为（参西1:29），与罪人一同争战，为他们的悔改而竭尽全力。

 

三、同时拥抱圣经、教义、体验和实践

 

讲道有多个维度，基督徒的体验只是其中之一。如果我们忽视了它，至少在这个方面，我们的讲道将显得单薄贫乏。但是，如果我们试图将基督徒的体验作为讲道的全部，那么我们的讲道将严重失衡，无法完整地呈现圣经的教导。

 

我们可以来思想彼得五旬节讲道当中的各个维度（参徒2:14-40）：

 

首先，彼得的讲道是基于圣经的。他引用了约珥书第2章、诗篇第16篇和诗篇第110篇，并暗指其他旧约经文。在某些地方，他解释了所引用的经文。例如，他证明了大卫所说的话，即神必不“叫你的圣者见朽坏”（徒2:27），不适用于大卫自己（他已经死了，他的身体也腐烂了），而是预言性地指向基督的复活（27-31节）。他是通过圣经神学做这个论证的，诉诸于神与大卫所立之约的应许。

 

其次，彼得的讲道也是教义性的。他肯定并宣告“神的定旨先见”（23节），也就是祂主权的命定，神藉着恶人的手杀死祂的儿子，为的是拯救我们（22-23节）。他教导基督的复活和高举在神的右边（32-33节；译注：和合本译为“被神的右手高举”，但括号中提到，或作“高举在神的右边”），这既是历史事实，也证明了按照神的旨意，耶稣是“主和基督”，并充充满满地领受了圣灵（33、36节）。因此，他的讲道涉及的教义包括神永恒的命定、这命定在护理中的施行、神立约的应许、基督的道成肉身、祂在地上的事工、祂作为赎罪祭的屈辱受死、祂所蒙的高举——复活和升到天上的宝座，以及圣灵的位格和工作与基督的位格和工作的关系。

 

第三，彼得的讲道还是体验性的。从内容上看，这篇讲道依据圣经，对门徒们所经历的圣灵浇灌进行了解释和辩护（16节）；从所作的属灵区分上看，这篇讲道明确宣告那些杀害耶稣的人是邪恶的，称他们是神和基督的仇敌，但同时安慰和赞许那些悔改并认同基督的人，称他们是圣灵的领受者（38节）；从效果上看，这篇讲道使许多听的人扎心，以至呼喊：“我们当怎样行（才能得救）？”（37节）

 

想想如果没有这些维度，彼得的讲道会是多么不完全。如果整篇讲道只强调经验，会怎么样呢？若不诉诸旧约圣经的见证，他的话对他的犹太同胞而言就毫无权威。他们会认为他是假先知，所讲的不过是自己的观点和说词。若没有实践维度，他就无法回答这个迫切的问题：“我们当怎样行才能得救？”若没有教义维度，他的听众就不会看到，五旬节的属灵现象所表明的，神的主权计划已在耶稣里面达到顶峰，耶稣作为复活的基督已登上宝座，成为万主之主。这次讲道也就不会以基督为中心，而只是以现象或抽象概念为中心。

 

我们的讲道需要在所有这四个维度上都丰丰富富——圣经、教义、体验和实践。或许会众中可能有人认为，真正的讲道只需要包含其中的一两个。甚至你可能会因此受到一些批评，说你引入其他维度是“浪费时间”。但要坚持自己的立场，耐心忍受这些抱怨。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这四个维度的共同作用，会与那些真信徒产生共鸣。

 

对那些质疑你持守平衡的改革宗体验式讲道的人，要心存忍耐，要爱他们。要记住，他们可能没有从你读过的书或听过的教导中受益。你花了多少时间才达到你现在对讲道的理解？给他们时间。经年日久，讲道将会给他们的生命带来更多平衡。最终，他们会渴望和重视那些在圣经、教义、经验和实践这四维度上都全备的讲道。

 

四、拥抱应用上的丰富性和多样性

 

在帖撒罗尼迦前书5:14中，保罗吩咐说：“我们又劝弟兄们，要警戒不守规矩的人，勉励灰心的人，扶助软弱的人，也要向众人忍耐。”这里，圣经呼吁我们以不同的方式将神的真理应用于不同属灵状况的人，但始终要带着爱心。威廉·珀金斯（William Perkins）和荷兰神学家采用各种分类方案来正确划分神的道，并给每个听众讲适于他的部分。这些方案按属灵状况将听众分类，好让讲道人可以对每个人做具体的应用。这种方法的确适合这样的应用，但也存在僵化和重复应用的危险。

 

约翰·詹宁斯（John Jennings，约1687–1723）是一位不从国教牧师，也是腓利·多德里奇（Philip Doddridge，1702–1751）的导师，他写过一本小册子《特定讲道》，在这方面很有帮助。[13]詹宁斯没有把人们固定在某个类别中，但他确实对他们的属灵状况进行了分类，并提醒我们应该按类别具体对不同的人讲道。在每一篇讲道中，他都强调说：“在大多数主题的应用中，可能会适当地产生明显适合于”多种“不同人物和角色”的想法，并且针对每种情况的“特定”而“活泼”的应用，“是在应用当中最贴切、最重要和最有用的部分”。[14]他举了几个例子。据詹宁斯所说，牧师有时必须：

 

（1） 责备“轻慢者，把争辩的人驳倒”，就像圣经中用以下话语所做的那样：“你们这轻慢的人要观看、要惊奇、要灭亡”（徒13:41）；或是，“无知的人哪，你所种的若不死就不能生”（林前15:36）。

 

（2） 对世俗、无知的罪人讲话，要让他们惧怕于若不悔改就会发生的事情：“安逸无虑的有祸了”（摩6:1）；或是，“你们这硬着颈项、心与耳未受割礼的人……你们的祖宗怎样，你们也怎样”（徒 7:51）。

 

（3） 把确知己罪的人引向基督：“你们若要问就可以问，可以回头再来”（赛21:12）；或是，“你们各人要悔改，奉耶稣基督的名受洗，叫你们的罪得赦，就必领受所赐的圣灵”（徒2:38）。

 

（4） “劝告”那些信靠己义的“道德主义者”，表明“我们都像不洁净的人，所有的义都像污秽的衣服”（赛64:6）；或是，“所以凡有血气的，没有一个因行律法能在神面前称义，因为律法本是叫人知罪”（罗3:20）。

 

（5） “责备和揭露那些任意妄为的伪善者”：“你将你没有行为的信心指给我看……鬼魔也信，却是战惊”（雅2:18-19）。

 

（6） “唤醒和激励那些力量微弱的基督徒”：“……你们听不进去。看你们学习的工夫，本该作师傅，谁知还得有人将神圣言小学的开端另教导你们，并且成了那必须吃奶、不能吃干粮的人”（来 5:11-12）。

 

（7） 激动那些已被唤醒却背道的基督徒，劝勉他们：“要警醒！坚固那剩下将要死的”（启3:2；译注：和合本中，“死”译为“衰微”，但括号中提到，原文作“死”）。

 

（8） 通过援引神的应许鼓励“受逼迫患难”的信徒：“你从水中经过，我必与你同在；你蹚过江河，水必不漫过你；你从火中行过，必不被烧，火焰也不着在你身上”（赛43:2）。

 

（9） 教导成熟和有确据的基督徒，劝勉他们“以温柔对待软弱的人”：“信心软弱的，你们要接纳……吃的人不可轻看不吃的人”（罗14:1、3）。

 

（10） 将那些因意识到自己的罪而“叹息”的人引向基督：“我们都如羊走迷，各人偏行己路。耶和华使我们众人的罪孽都归在祂身上”（赛53:6）；或是，“若有人犯罪，在父那里我们有一位中保，就是那义者耶稣基督”（约一2:1）。

 

（11） 安慰那些伤心和谦卑“悔改”的人，提醒他们神说过：“但我所看顾的，就是虚心痛悔、因我话而战兢的人”（赛66:2）。

 

（12） 指引那些缺乏“引导”的人，劝他们祷告说：“但愿我行事坚定，得以遵守你的律例”（诗119:5；译注：“坚定”在钦定本中译为“蒙引导”），并提醒他们“你们中间若有缺少智慧的，应当求那厚赐与众人、也不斥责人的神，主就必赐给他”（雅1:5）。

 

（13） 帮助那些因感受到属灵遗弃而痛苦的人，勉励他们在困苦中继续信靠神：“你们中间谁是敬畏耶和华、听从祂仆人之话的，这人行在暗中，没有亮光，当倚靠耶和华的名，仗赖自己的神”（赛 50:10）。[15]

 

这并不是说，每次讲道都应该涵盖这十三种不同的属灵情况。如果你研究每段经文，并了解你的受众，你可以在每次讲道中找到适合应用的内容。然而，像这样的列表是有帮助的，因为它们使我们能够退一步审视我们的讲道，看看我们的应用是否涉及到了广泛的属灵情况。我们在提出应用时很容易陷入老套，永远都只针对相同的情况或相同的属灵问题，所以我们需要使用该列表培养应用的多样性。

 

以撒·华滋（Isaac Watts，1674–1748）称赞了詹宁斯的小册子，他观察到：“当每个听众都发现，虽然讲道人没有亲自认识他，却把他的情况描述得如此贴切；当一句使人知罪、建议或安慰的话说得如此中肯、正好切中他的具体情况，以至于他认为这就是直接针对他自己说的时，神的道对良心的触动会何其有效呢？”[16]以这种方式讲道，会让会众中的每个人都相信神专门对他说了话，这是一种莫大的祝福。

 

结论

 

我在开篇的时候呼吁在讲道中要寻求平衡，而在结尾的时候呼吁要追求应用的丰富性和多样性。这是因为平衡源自于对圣经之丰富的全面接受。无论我们是在处理客观真理与主观经验，神的主权与人的责任，圣经、教义、体验和实践性的讲道；还是针对信徒和非信徒的各种不同属灵状况提出应用，其解决之道都不是“非此即彼”，而是“既要又要”。其结果是，随着我们持续传讲圣经的各个部分，我们为会众提供了一场有丰富菜肴的属灵盛宴。会众就不会因为缺乏重要的属灵元素或营养而面临患病或死亡的危险；相反，教会因此会成长，并得以成熟，“满有基督长成的身量”（弗4:13）。

 

 

 

[1] 本文翻译转载自Joel Beeke, Reformed Preaching: Proclaiming God’s Word from the Heart of the Preacher to the Heart of His People (Wheaton: Crossway, 2018)第二十章。略有编辑。承蒙授权，特此致谢。——编者注

[2] 这是一种结合了改革宗神学（Reformed theology）和体验式讲道（Experiential Preaching）的讲道方法。它强调通过个人体验来理解和应用神学教义，旨在帮助听众在信仰生活中获得更深的理解和体验。——编者注

[3] Charles Bridges, The Christian Ministry (London: Banner of Truth, 1967), 259.

[4] Bridges, The Christian Ministry, 260.

[5] Charles H. Spurgeon,“Jacob and Esau (Romans 9:13),” in The New Park Street Pulpit (1859; repr., Pasadena, TX: Pilgrim Press, 1975), 5:120.

[6] “心”这个词在现代译本中往往被遗漏，但它在希伯来文圣经中是存在的，并且在钦定本中得以准确地翻译出来。

[7] Jonathan Edwards, 〈讲道手稿第1120号〉（以西结书18:30-32，1754年向斯托克布里奇的印第安人传讲，未出版），2025年2月14日存取，http://edwards.yale.edu/research/sermon-index/canonical?chapter=18&book=26。

[8] John Calvin, Commentaries on the Old Testament, various translators and editors, 45 vols. (Edinburgh: Calvin Translation Society, 1846–1851; repr., 22 vols., Grand Rapids, MI: Baker, 1979), Ezekiel 20:31–32.

[9] John Calvin, Commentaries on the Old Testament, Ezekiel 20:31–32.

[10] Nadere Reformatie（荷兰语，意为“进一步的改革”或“深度改革”）是十七至十八世纪荷兰加尔文主义内部的一场灵性复兴运动，其核心目标是推动宗教改革从教义制度化转向个人生命的彻底更新。这场运动常被称为“荷兰清教主义”，与英国清教徒运动和德国虔敬主义形成呼应，共同构成后宗教改革时期新教灵性深化的三大浪潮。——编者注

[11] Jean-Marc Berthoud, “John Calvin and the Spread of the Gospel in France,” in Fulfilling the Great Commission (London: Westminster Conference, 1992), 44, 引用于Jean-Daniel Benoit, Calvin in His Letters: A Study of Calvin’s Pastoral Counseling Mainly from His Letters (Appleford, England: Sutton Courtenay, 1986), 83.

[12] Joseph Belcher, George Whitefield: A Biography (New York: American Tract Society, 1857), 507.

[13] John Jennings,“Of Particular and Experimental Preaching,”in The Christian Pastor’s Manual, ed. John Brown (1826; repr., Ligonier, PA: Soli Deo Gloria, 1991), 47–62.

[14] Jennings,“Of Particular and Experimental Preaching”, 52–53.

[15] Jennings,“Of Particular and Experimental Preaching,” 53–58.

[16] Isaac Watts, preface to Two Discourses: The First, Of Preaching Christ; The Second, of Particular and Experimental Preaching, by John Jennings (Boston: n.p., 1740),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