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威廉·帕金斯的教牧神学》

文/埃里克·比奇（Eric Beach）  译/王一一   校/榉木

威廉·帕金斯（William Perkins，1558–1602）可以说是伊丽莎白时代英格兰最受欢迎的新教作家和牧师。17世纪初，他的作品在英格兰的销量超过了约翰·加尔文、西奥多·贝扎(Theodore Beza)和海因里希·布林格三人的总和。帕金斯成为第一位在欧洲大陆被广泛认可的英国新教神学家，他的著作对新大陆（美洲）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然而，到19世纪中叶，帕金斯逐渐被人遗忘了。直到20世纪50年代，对帕金斯的研究才迎来复兴。

学术界对帕金斯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主题上，如良心论、圣约神学、预定论、讲道学，以及恶魔学（Demonology）[2]、家庭观、得救确据和拉穆斯主义（Ramism）[3]等较少涉及的领域。由于帕金斯没有论及教会观的专著，因此学者们对他的教会观和圣礼观研究甚少。当然，像大卫·巴比（David Barbee）、布莱恩·斯平克斯（Bryan Spinks）和唐纳德·麦克莱恩（Donald MacLean）等学者都曾探讨过这些主题，但都浅尝辄止。而贾斯汀·米勒（Justin Miller）的这本《威廉·帕金斯的教牧神学》[4]（尤其是第二至五章）却对帕金斯的教会观和圣礼观进行了深入的阐释。

米勒的这本书共有八章。第一章简要介绍了帕金斯的生平，接着探讨了帕金斯对教父思想的运用，作者同时鼓励当代基督徒去重新发现早期教父们的思想价值。第二章探讨了帕金斯的地方教会观。尽管将“地方教会”一词应用于帕金斯有些年代错置的味道，并且这个词也模糊了他将英格兰教会视为单一教会的观点，但米勒仍然突出强调了帕金斯教会观中的重要部分，例如教会的标志、敬拜规范、基督徒的主日和教会成员制。第三至五章探讨了帕金斯的圣礼观。第六章研究了帕金斯对牧职的看法。第七章梳理了帕金斯关于讲道的论述。第八章作为本书的结尾，将帕金斯的部分观点与约拿单·爱德华滋和约翰·欧文进行了比较。

米勒的这部著作改编自他的教牧学博士论文。他的关注点并不在于参与学术辩论，而是希望通过“为神的荣耀和教会的益处而开展的历史神学研究”来造就地方教会。他将帕金斯的思想与近现代的作者如阿尔伯特·马丁（Albert Martin，1934–）和钟马田（1899–1981）进行对话。米勒的研究是对史料的撷取，旨在指导和劝勉今天的牧者。换句话说，他并不是在提供对帕金斯时期及伊丽莎白晚期英格兰历史的抽象观察，而是在进行积极的神学论证。

米勒的书有许多值得称道之处，我想特别强调三点。首先，该书探讨了一个相对鲜有研究的主题，尤其是第二章，涵盖了许多未被广泛讨论的内容。其次，该书准确地捕捉到了帕金斯思想的主要脉络。鉴于帕金斯的著作总字数高达两百万字，这本约100页的教牧书籍是很有价值的。需要说明的是，米勒的作品比较简洁，意味着他必然会过度简化帕金斯的部分思想（例如教会标志）。尽管如此，对于不愿意阅读两百万字原著，却希望了解帕金斯教牧神学的牧者来说，本书会是一份值得信赖的指南。第三，该书对当代新教牧者来说，适切且实用。米勒将帕金斯的思想与当下潜在的牧养挑战进行了很好的连结。当然，帕金斯的思想远比米勒这本书所涵盖的内容要丰富得多，如果篇幅够长，本书应可以探讨更多内容。例如，帕金斯曾详细论述过虚假归信的危险以及逐出教会的重要性。

鉴于这是对一本源自博士论文的书所作的学术性评论，在给出结语之前，我想提出两点观察。需要强调的是，这两点并不影响本书对当代牧者的实用价值。第一，本书很大程度上回避了对帕金斯及其所处时代的那些重要学术研究。例如，在花几页篇幅探讨“帕金斯与教父”之前，米勒写道：“我无意详尽论述这个主题，因其本身就足以写成一篇有价值的博士论文。”但事实上，已有学者撰写过这样一篇重要的论文，即大卫·巴比的《改革宗大公主义者：威廉·帕金斯对教父神学思想的应用》（A Reformed Catholike: William Perkins’ Use of the Church Fathers，宾夕法尼亚大学博士论文，2013年）。此外，伊恩·布鲁沃德（Ian Breward）、科尔曼·福特（Coleman Ford）和安斯蒂芬·舍费尔（Ann-Stephane Schäfer）都对这个主题进行了深入研究，但米勒的书中并未提及这些学术成果。

第二，本书总体上回避了帕金斯所处的历史背景。特别是，米勒的研究没有涉及影响帕金斯教会观的一些关键因素。例如，伊丽莎白女王及其教阶人物，如约翰·惠特吉夫特（John Whitgift）和理查德·班克罗夫特（Richard Bancroft）曾大力镇压清教徒运动，而清教徒的目标之一就是推动英格兰教会的改革。同样，帕金斯的写作背景还包括来自分离主义者的挑战，分离派领袖包括罗伯特·布朗（Robert Browne）、亨利·巴罗（Henry Barrow）、约翰·格林伍德（John Greenwood）和弗朗西斯·约翰逊（Francis Johnson）。此外，来自罗马天主教和政治层面的反对力量也影响了帕金斯的教会观。如果能透过这三个视角来看帕金斯的教会观，读者会对他的思想有更清晰的了解。

尽管如此，对于想要了解伊丽莎白时代这位最重要神学家的部分教牧神学思想的牧者，或者对此感兴趣的平信徒，我仍然推荐本书。那些希望在服事中借鉴帕金斯教牧神学的牧者，定会从米勒的作品中获益良多。

作者简介：

埃里克·比奇（Eric Beach）是牛津大学的一位学者。

[1] 本文翻译自Eric Beach, “Book Review: William Perkins on Pastoral Theology”, Themelios 49, no.3 (2024): 720–22。略有编辑，承蒙授权，特此致谢！——编者注

[2] 恶魔学（demonology）是研究恶魔（demons）、邪灵（evil spirits）及其活动的学科。威廉·帕金斯关于女巫与巫术的见解，深刻影响了16世纪末至17世纪初的公众舆论。他的著作《论可憎的巫术之艺》（Discourse on the Damned Art of Witchcraft）在其去世后于1608年出版，并取代詹姆斯一世的《恶魔学》（Daemonologie），成为猎巫者的首要指南。他主张女巫应接受公正审判，但支持使用酷刑。——编者注

[3] 拉穆斯主义（Ramism）是一套基于法国学者、哲学家及胡格诺派（Huguenot）皈依者彼得吕斯·拉穆斯（Petrus Ramus）的理论而形成的修辞学、逻辑学与教育学思想体系。——编者注

[4] Justin Miller, William Perkins on Pastoral Theology (Eugene, OR: Resource, 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