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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哈该
1作神和主耶稣基督仆人的雅各，请散住十二个支派之人的安。2我的弟兄们，你们落在百般试炼中，都要以为大喜乐；3因为知道你们的信心经过试验，就生忍耐。4但忍耐也当成功，使你们成全完备，毫无缺欠。（雅1:1-4）
这个世界上的宗教信仰，几乎都承诺可以帮助人消灾免难，无论这些承诺的实际效果如何。它们要想在这样一个五花八门的“宗教市场”上争得立足之地，就必须千方百计地迎合人的需要，来争取信众。于是，在这个“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的世界上，平安自然就成了大多数宗教的主要卖点。
然而，我们的信仰却拒绝这门生意经。圣经不光完全不理会众多光顾宗教市场的顾客的需要，还经常毫不避讳地指出苦难的不可避免性，甚至将受苦视为一种祝福。我们的主就曾如此解释苦难（参太5:10-12）。
这段经文，是雅各书的头四节经文。雅各书是一封书信，是耶稣基督肉身的兄弟雅各，写给当时一群身处逼迫苦难之中的基督徒的。可以看到，在一句极其简短的问安语之后，雅各就直截了当地谈到了苦难问题。
一、要因着落入试炼而喜乐（1-2节）
雅各劝勉他主里的弟兄们说：“你们落在百般试炼中，都要以为大喜乐。”
在圣经中，“试炼”一词，既可以指受到犯罪的引诱，也可以指经受不是因为自己的罪而引起的苦难。这里的意思显然是后者。所谓“百般”，就是各种各样的——或身体上的病痛，或贫富方面的变化，或天灾人祸，或因着信仰而来的逼迫，等等。
所以“百般试炼”这个短语在这里出现，与上下文至少有两个相悖之处。一是，与上文所说的“愿你们平安”相悖。上一句才刚刚说：“愿你们平安”，紧接着这一句就告诫他们说：你们要做好受苦难的准备。
二是，与下文所说的“你们要喜乐”相悖。“喜乐”无疑是一个美好的词，每一个人都想拥有。但是，雅各在这里却将它与“试炼”关联在一起。而我们在上面谈到，试炼是常与苦难绑定的。在我们的文化中，对经历其中的人来说，苦难所引发的最自然的反应理应是哀哭、悲伤。而在这里，雅各却劝勉他的读者，要因着苦难而喜乐。可见，此处喜乐是被应用在了一个按照常理最不可能喜乐的时候。而且这里不是说要“努力喜乐”，也不是说要“强颜欢笑”，而是说要“大喜乐”。在我们的字典里，喜乐和苦难实在是无法并存。但在这句话中，雅各却要让它们紧紧拥抱。
在关于苦难的问题上，基督教信仰实在不同于这个世界上流行的宗教观念。在那些观念中，倘若一个人足够虔诚，跟他所拜的神明关系足够好，就意味着可以得到富贵、平安，就会凡事顺利。因此，总会有人为了来年的福气而早早地在庙门前排队，并花大价钱烧头炷香；也总有人为了生活的平顺而努力捐款、努力行善，以积累功德和福报。这就是我们的文化环境。我们生于斯长于斯，受此文化的模塑，所以我们信主之后，也常把类似的宗教心理带到与上帝的交往中。这让相当数量的基督徒倾向于认为，一个基督徒人生顺利的程度跟他敬虔的程度是正相关的。
但这却不是圣经整体性的教导。确实，无论旧约还是新约，一些经文让我们看到，神有时的确会救祂的儿女脱离苦境，如但以理三个朋友的经历——他们因拒绝跪拜尼布甲尼撒所立的偶像而被扔进烈火窑中，却蒙神保守毫发无损，最后还被王高升（参但3）。再如使徒们的经历——他们因传福音被抓，主却派使者把他们从监里领了出来（参徒5:17-20）。但那是神出于祂的特定目的而做的特殊工作。圣经中绝大多数的经文则让我们看到，基督徒不会因为信主就得到苦难豁免权。即使你不断地追求行善，竭力地奉献自己的财物，或不断地追求完美，追求操练自己的品格，这些都不能令你因此而免遭苦难。一些经文甚至让我们看到，敬虔不但不会让我们远离苦难，反而会让我们经历更多苦难。就如保罗告诉他年轻的真儿子提摩太的那样：“不但如此，凡立志在基督耶稣里敬虔度日的，也都要受逼迫。”（提后3:12）希伯来书则告诫我们，在这个与神为敌的世界上，我们可能会遭受“戏弄、鞭打、捆锁、监禁各等的磨炼”，会“受穷乏、患难、苦害，在旷野、山岭、山洞、地穴飘流无定”，且经常面对生命的威胁，“本是世界不配有的人”（参来11:36-38）。
在本段经文中，雅各直截了当地告诉他的读者面对苦难时应该有的态度，而不是和他们探讨他们碰到苦难的可能性。可见，在他看来，基督徒会碰到苦难是一项根本无须论证的必然事件。雅各不是在劝勉基督徒要为一种可能遇到的境遇做好心理准备，而是在对一种一定会遇到的境遇作出指导。
基督徒为什么一定要经历试炼，并且还要以喜乐的心态迎接试炼呢？
二、试炼的成果：信心的坚韧（3节）
“信心经过试验，就生忍耐。”这节经文告诉我们，试炼的好处是锻炼信心——试炼可以强化、炼净已经存在的信心。
我们生活在一个极具功利色彩的世界中，考虑一切问题都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烧香、磕头、捐献，都带有功利的目的。拜佛的人很少是真正地拜“佛”，之所以向佛像屈膝，不是因为崇拜、仰慕它，而是为了利用它。花大代价买头炷香，不是因为爱佛，而是因为爱己。
而我们的信仰却是一种不带任何附加条件、没有任何功利色彩的信仰。我们信神，不是因为神能为我们提供什么，而仅仅是因为神是神。神真正期待的是我们对祂单纯的信心。神期待我们对祂说：“我的心中只有你。”
对于成就美好的信仰生命来说，苦难的试炼是必须的。试炼的好处之一，就是有助于去除基督徒信仰中的杂质。如果神只是不断地满足我们的私欲，那我们被培养壮大的，就绝不会是爱神之心，而只会是爱己之心。我们向祂的告白就绝不会是“我的心中只有你”，而只会是“我的眼中唯有利”。只有在苦难中、在病痛中、在缺乏中、在灾难面前，依然信靠神，依然说“你是我的唯一”，才是真正的信靠。就如有人曾给约伯记写下的评语：“只有无缘无故的苦难，才能证明无缘无故的信仰。”是的，不经艰难，我们永远不能培养出对神真正的、坚韧的信心来。
因此，我们如何面对苦难，也可以帮助我们检验自己的信心。塞涅卡[2]说：“没有谁比从未遇到过不幸的人更加不幸，因为他从未有机会检验自己的能力。灾难是对人的真正检验，谁能经得起这种检验，谁就是人中之杰。”我们可以仿照此话：“没有哪个基督徒比从来没有遇到过不幸的基督徒更不幸，因为他从未有机会检验自己的信心。苦难正是对基督徒的信仰真正的检验，谁能经得起这种检验，谁就是迈向成熟的基督徒。”
箴言17:3说：“鼎为炼银，炉为炼金，惟有耶和华熬炼人心。”试炼，就是神给我们安排的人生熔炉，这熔炉以苦难为碳。我们身上那些不属于神的特质，将在苦难这一高温高压的熔炉中不断熬炼而逐渐消失。而那些根本不属神的挂名基督徒，也将在熬炼中连同渣滓一起化为灰烬。“马太效应”在这样的熬炼中再次被印证：如果一个人里面有起码的信，那他的信就会在熬炼中得到提纯和坚固；而如果一个人里面的信并不真实，那他所谓的信就会在熬炼中化为乌有。
至此，我们看到了试炼之美，不在试炼本身，而在于试炼要达到的目的。一个人在经历锻炼之后所得到的，将会是更加真挚、更加纯净的信仰。我们可以眺望一下雅各书1:4的后半部分，那里向我们揭示了神让我们经历试炼的终极目的——“使你们成全完备，毫无缺欠。”神要照着祂怀里独生子的样式，在衪每一位儿女身上，培育出祂所期待的这完美的形像来。
据说，在精密的纯度测量仪器发明之前，古代炼金者在熬炼金子的时候，会特别留意金属溶液中映照出的自己的影像，影像越清晰说明明金子的纯度越高。他们以此来判断炼金子的火候。而这也正是神锻炼我们的方式。祂在精准地掌握着熔炉的温度，直至在我们身上看到祂自己的形像。原来，神让我们受苦，是为了让我们成为那我们不可能成为的，也不配成为的形像！
在这里我要强调，神藉苦难熬炼我们，祂所关注的并不只是个人的品格，而是我们与祂的关系。忍受苦难不是要我们热爱受苦，也不是要培养我们生命里的韧性，而是要我们的信仰生命在苦难中得以发育和生长。
经历苦难之后的约伯，如此评价自己过去所谓的“敬虔”：“我从前风闻有你。”（伯42:5）如果对这位神的认识只是“风闻”，那显然，对这位神的称呼还不能用“你”，而是用“祂”。不是与我面对面的、关系亲近的“你”，而是一位风闻有其人、无关紧要的“他者”。而正是苦难，让约伯“亲眼看见了你”。对约伯来说，因着苦难，上帝从一位风闻有其人的“他者”，变成了真正与其面对面交流的“你”。
神是全能的，祂可以阻止苦难。神又是慈爱的，祂不愿意祂的儿女有任何的闪失。既然这样，全能而仁慈的上帝如果允许苦难存在，就一定有祂的美意。这美意就是要人性在经受苦难的考验之后走向完全。这是不可以用我们文化中的苦难观来理解的。我们常听人说：“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这些对忍受苦难的劝勉，都是属于个人能力的提升，个人品格的超越。然而，神让人经历苦难所要达到的目的，绝不是这样的个人性的修身养性，而是和神的关系的建立；也不是要人到达某种高人一等的境界，而是要重塑神荣美的形像。
三、受试炼者对苦难要有明确的目的意识（4节）
中国有句俗语：“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是不是在遇到试炼时，只要恒久忍耐，就自然会结出信仰生命成熟的果子来呢？未必！在这里，雅各的要点不是贵在坚持，而是后面的“忍耐也当成功”，“成全完备，毫无欠缺”。在这个意义上，忍耐是途径，成功是目标。如此，这里的忍耐，就不是被动地、逆来顺受地屈服，而是指主动地、积极地面对糟糕的境遇。受试炼者，应该在忍耐中积极主动地寻求成功。
此处的成功，不是指事业成功，也不是指一个人终于成功地等到了祷告蒙应允；而是与上文有关，指的是成熟的、稳定的基督徒品格，是对神深深的信靠，与神建立更加牢不可破的亲密关系。当雅各说“忍耐也当成功”时，他是在劝勉我们，在试炼中要带着明确的“目的意识”忍耐。
所以，这节经文的重点是：面对苦难，对基督徒来说，最关键的是对于苦难要有一种明确的目的意识。只有如此，才能把苦难转化成熬炼你成熟的属灵资源。不管有没有苦难意识，人总是要受苦。如果消极被动地去受苦，受完了，也不能学到什么功课。这样的人，在苦难中唯一的期待就是赶紧离开苦难。而这节经文劝勉我们，基督徒应该刻意地、有意识地，在忍耐中以神的目标为我们的目标[3]。
只要功夫深，铁棒就一定会磨成针吗？未必！除了坚持不懈之外，还有一项特别重要的事，就是你得照着针的样子磨。也就是说，你磨铁棒的时候，始终要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和方向——我要把它磨成针，而不是别的。同样，在苦难中要想以忍耐结出成熟的果子，我们也必须要刻意地照着一个目标忍耐。固然，基督徒经历磨练的终极目标掌握在神的手中，但雅各在这里，也劝勉被试炼者同样要有这种目标意识。在苦难中，被磨练者同样要有方向、有目标地忍耐。在神给我们安排的以苦难为特色的成圣之路上，雅各并不希望我们只是消极地等待着终极目标的成就，而是刻意地、竭力地逆着我们肉体的本性，积极地向着那个目标忍耐。也就是，在你忍耐苦难时，你的心中要时刻意识到，你的终极目标是让耶稣基督的形像成型在你的身上！
结论
面对苦难之时，这个世界的主流反应，或是怨天尤人，或是消极承受。这个世界的文化对苦难中的人所能给予的最积极的指导，也只是自我提升。但是，雅各却劝勉我们，要喜乐地照着神所设定的方向，积极地忍受苦难。因为，神的目的是通过试炼，锻造你对神的信心，最终在你的生命里塑造出耶稣基督的荣美形像来。
[1] 本文编辑自作者的一篇主日证道讲章。
[2] 塞涅卡（Lucius Annaeus Seneca，约主前4–65年），古罗马政治家、斯多葛派哲学家、悲剧作家、雄辩家。
[3] 神的目标是要我们成为那不配成为的形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