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亦文
由于近代传教运动的渊源,华人教会受敬虔主义影响颇深,不仅体现在灵修方式上,也体现在生活方式上。“敬虔爱主”固然是每个基督徒应当追求的目标,但当“敬虔”成为一种主义后,往往会使福音变味。曾几何时,看电影、读小说在教会中被视为“不敬虔”的表现,教牧同工若被人在影剧院门口看到,似乎是一件不名誉的事,流行小说也不应该出现在“基督化家庭”的书架上。今天,教会对流行文化的态度已经柔和很多,但在思维惯性的作用下,我们仍不自觉地沿袭着同样的教牧方法。“圣俗两极”的世界观和“分别为圣”的教会观,也容易促使教会在现代化所带来的世俗化冲击下,更保守地退回教堂四壁之内。
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对与基督教信仰相冲突的大众文艺的态度是不了解、不观看,当然更不会让孩子们去接触。电影《金色罗盘》最初推出时,我甚至在同工会上呼吁大家不要去看;几个月后,我经过一家电影院,发现该片已在国内上映,那时我忽然改变主意,决定要去看看当代西方的影视业是如何“妖魔化”基督教传统的。看完后才发觉,影片的内容虽然有“敌基督”倾向,原作者的意图固然是为了“带人远离神”,但在家长正确的引导下,未必不可做反面教材,至少无需采取逃避的方式。加上近年来对护教学的了解,更加觉得教会和家庭这两把“保护伞”,其实根本无法将所有的社会思潮都隔离开来;不如趁早有计划地让初信者和基督教家庭的孩子打点“无神论疫苗”,可以增强他们成长过程中面对各种信仰危机时的免疫力。
所以,一听说有一部叫《2012》的末世科幻片已经上映,我就和先生带上两个女儿前去观摩。挪亚方舟的故事她们在主日学早已经听过了,但看电影之前,我俩还是给她们做了一回“属灵热身”。通常孩子们只热衷于数点船上的动物,对船上有几个人不甚了了。于是,先生用 “船”这一汉字“舟八口”的结构加深女儿对挪亚全家的印象。接下去我又以“挪亚方舟造了多少年?”为引子,重申了基督徒的生活原则:
“你们想想,挪亚一家花了一百年的时间造船,一定被别人笑话了一百年。就像我们今天上主日学、做礼拜,也有人会说我们:‘多无聊啊,还不如学点奥数呢!’‘时间太多的话,还可以打游戏啊!’”因为联系到自己的生活处境,大丫头听了会心地笑了。
整个电影的过程有很多“机会教育”。整部电影由英、法、藏原声配制加上中文字幕,所以有些场景需要加以解释才能理解。比如,荧屏上出现街头布道人举着黑板,上面写着“Repent, the End is near”,意思是“你们当悔改,因为末日将到”,这引申自施洗约翰和主耶稣传道之初的信息:“你们当悔改,因为天国近了”。稍后,美国总统对全民的发言被掐断:“The Lord is my shepherd …”;译制者对圣经文化的隔膜,仅意译为“上帝会保佑我们”, 其实可以直接引用诗篇二十三篇的首句“耶和华是我的牧者”。
除了语言翻译问题,影片中也有不少伦理问题可以引导孩子思考。比如,对那位撇下家人只身逃命的白宫高级官员,大丫头很快就认为他很“自私”;而对留下来与民众同生共死的美国总统,大丫头认为他很“负责任”;看到有人评论说总统选择祷告是个好主意时,大丫头脱口而出:“祷告确实是个好主意”。家破人亡的场景确实令人心悸,但你可以安慰孩子们“肉体的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电脑特技合成的世界毁灭、桥折路断的镜头,是告诉孩子们“人手所造的在神面前不堪一击”的最佳时机。当镜头中出现有人付不起巨额船票而不能上船时,不妨告诉他们“主耶稣的方舟是免费的,人人都可以上船”。如果孩子们因南美洲的耶稣像倒了而惊疑时,你可以提醒他们“耶稣永远不会倒”。
电影虽然看完了,但亲子互动却延续到了饭桌上。当着全家人的面,我们在谢饭祷告中加了一句:“主耶稣,请你帮助我们每一个人做好‘末日的准备’。”刚满五岁的二丫头虽然在电影院里一边睡、一边看,关键问题却不含糊。我问:“世界末日那天,你准备上谁的船?”“主耶稣的船。”大丫头也想考考妹妹:“你是上要付钱的船,还是免费的船?”“免费的船。”为了确认二丫头选择“免费的船”不是为了省钱,过了两天,我追问她:“为什么上免费的船?”“因为免费的那条才是主耶稣开的。”
另一种帮助孩子认识问题的方法是通过比较。首先,我让大丫头比较 “圣经中的方舟”、“影片中人造的方舟”和“神造的方舟”之间的区别,接着,先生用5W1H模式[1],引出女儿的答案。
圣经中的方舟 | 人造的方舟 | 神造的方舟 | |
Why
为什么? |
为了救人类躲避洪水 | 为了救人类躲避末日 | 为了救人类的灵魂 |
When
什么时候? |
挪亚时代、远古,花了一百年 | 花了十几年,2012或不久的将来将投入使用 | 创世之初就有计划、由耶稣基督成就在十字架上 |
Where
在哪里? |
挪亚居住的地方 | 中国青藏高原的地下工厂 | 每个人的心里 |
What
用什么造? |
木头、钉子 | 金属、器材以及各种先进技术 | 耶稣基督的身体 |
Who
谁造的? |
挪亚一家 | 庞大的造船队 | 主耶稣一个人 |
How
怎么上船? |
公开的:相信洪水预言并愿意悔改的人(也许帮忙打小工、参与造方舟) | 私下交易:十亿欧元一张票,最有钱的人才能上船 | 多次多方地传道:认罪悔改、接受神救恩的人都可以上船,无需任何代价 |
在中国日渐崛起的国际环境下,西方制片人开始慎重塑造华人形象,以求迎合中国观众的口味;同样,在福音日渐衰微的美国,即便是有关末世的科幻片,制片人都会尽量削弱基督教精神,以免“不合时宜”、影响票房。《2012》所宣扬的无非是“人类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包括技术、智慧、甚至道德良心)自救救人,战胜灾难,重新开始”,这一切都无需神的介入。但是,作为基督徒家长,我们仍可以帮助孩子将电影和圣经真理联系在一起:“确实会有世界末日,即便不是2012”;“人人都有一死,死后且有审判;可怕的不是死,而是审判”;“电影里的方舟只能救命,但我们所信的神可以救灵魂”;“进了方舟的人还是会死,只有信神的人才有永生”。
和《达芬奇密码》一样,《2012》赐给基督徒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借着热门话题引进福音的内容。最初听说这个电影,是侄女在饭桌上问我(她知道我是基督徒):“世界末日真的是2012年吗?真吓人!要十亿欧元一张票,谁买得起啊。”我借机告诉她:“十亿欧元的票我们当然买不起,但是有一条船,是免费开放的,你愿意上船吗?关键的问题不是买不起票,而是有船也没人愿意上。” 我们的信仰才是帮助人正视末世的力量;若耶稣基督没有为人类预备救恩,我们今天教导孩子的内容应该是及时行乐、吃喝玩乐,而不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若不是神赐下希望之光,在这个充斥着世界性毁灭因素的世代,我们除了无助感便是颓废感。越是临近末世和末世的传说,基督徒的信仰越能够显出光与盐的本质。我们所信的,不能隐藏,放在斗底下,而是应该拿来“放在灯台上(或饭桌上),就照亮一家的人”(太5:15)。即便唠叨了一百年,也只有家里几口人上船,我们仍当尽我们的本分。
本文刊出之际,《2012》已经过了全国大城市影院的档期。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继《基督最后的诱惑》、《达芬奇密码》、《金色罗盘》、《2012》之后,影视界仍会不断推出扭曲基督教信仰的大片。其实,除了这些极端而典型的例子外,在这个“淫乱悖逆的世代”,几乎任何一部影视片(包括动画片)都会或多或少带有抵挡基督教的色彩。作为教牧同工、主日学老师、基督徒父母,一味抵制或回避,显然既不明智,也不实际,反而让孩子们觉得教堂四壁之内所说的真理是“古旧迷信”,摆不上台面,经不起推敲,也不能与时俱进。(当然,更严重的问题可能是基督徒父母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些东西对孩子在信仰上潜移默化的影响)。与其让孩子们在没有引导的情况下自己接触这些信息,儿童主日学或青年团契不如主动组织孩子们一起去看这些影片,然后,在教会群体这一安全网(safety net)中来探讨观后感,正面回应世俗主义的挑战。消极方面,教会对时代充满自信的“接招拆招”增强了孩子们自身的“属灵免疫力”,防止他们成人后因对信仰的失望而流失,或以逃避世界的方式保持圣洁、仅以身免;积极方面,也装备教会下一代更好地应对来自同龄人和师友们的质询,加强他们在社会群体中作见证的能力,带领更多的人信主。
进一步而言,教会的责任,除了在“冲击-回应”模式下被动地护教,也应当主动出击,付出人力和财力的代价,打造符合基督教信仰的文艺作品,挑战世界上的靡靡之音。当广播这一现代传媒最初面世之际,西方教会曾有人惊呼为“空中恶魔的声音”,竭力抵制。数十年之后,福音电台、福音电视甚至福音网站已成为当代传福音的有力工具。西方基督教著名作家鲁益师(C. S. Lewis,又译刘易斯)的力作《返璞归真》(Mere Christianity)一书的原稿,便是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应邀到英国广播公司发表的战时系列演讲。在那生命如芦苇般脆弱的时代,鲁益师在空中向教堂之外的羊群传讲超越宗派藩篱的基督教信仰。这是否也可以成为中国教会牧养子弟的目标之一呢?
[1]“5W1H模式”又称“六何法”,是归纳法查经的基本方法,即观察圣经记叙性经文内容中的“六何”:何时(When)、何地(Where)、何人(Who)、何事(What)、为何(Why)以及如何(How),以此作为进一步观察、解释经文的内容和主旨,并最终应用经文的基础。——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