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期刊 2014年03月号(总第46期) 聚焦福音的牧养

聚焦福音的牧养

文/狮亚

 

一个牧者在面对教会信徒的需要时,很容易遇到两种诱惑。一种是以满足和解决信徒需要为己任,形成以满足信徒需求为导向的文化。另一种是把信徒当作实现自己理想的工具,就如父母常试图在孩子身上实现自己未竟的梦想一样。第一种诱惑和市场营销学的理念是一致的,教会把信徒当成了顾客,以信徒需求为中心的理念,把教会变成了一家公司,或是一个服务性的机构。这样的教会颇具后现代社会的特色,“爱与关怀”成为教会提供的“独特的销售卖点”。教会喜欢开展各种各样的服务性事工,用以满足信徒的多样化需求。这样的教会比较容易吸引人。后一种诱惑则会造成一种威权性教会,这种教会有点像是推销型教会。教会的牧者有一个自己的梦想,他喜欢吸收各种有用的牧养方法和技巧,教会的决策有很强的实用主义导向,却很少对这些重要的决定作认真的神学思考。这种教会是以牧者为中心和导向的。但是当我们说教会聚焦于福音来牧养的时候,它既不是一个以信徒需求为导向的教会,也不是一个以贯彻牧者的意志为导向的教会,而是“以主为主”的教会,是以福音为中心和导向的教会。也就是说,在教会的牧养上,只有主耶稣是主动者[1],牧者和信徒都只是跟随者。

 

一、耶稣基督是主,教会是跟随者

 

正如使徒彼得在五旬节所传讲的福音:“故此,以色列全家当确实地知道,你们钉在十字架上的这位耶稣,神已经立他为主、为基督了。”(徒2:36)马丁·路德从十诫的福音性序言:“我是主,你的神!”这句话和它的应许来理解信仰。在路德的问答书系统中,具决定性作用的是:信经编排在十诫和福音性序言之后。所以,其中纲领性的句子,也是对路德神学这个特有的系统一锤定音的一句,便是:“这样看来,信仰正是基督徒对第一条诫命所作的回应和表白。”[2]因此,教会的牧养策略就其本质来说只能是对主的回应,是跟随主的行动。教会区别于世界上其他任何组织的根本不同之处就在于:她是一个与神同行的群体。这是亚当堕落之后,他那蒙拣选的后裔最突出的特征(参创5章)。这也是摩西在建造会幕过程中处理金牛犊危机时用以挽回耶和华心意的理由:“你若不亲自和我同去,就不要把我们从这里领上去。人在何事上得以知道我和你的百姓在你眼前蒙恩呢?岂不是因你与我们同去,使我和你的百姓与地上的万民有分别吗?”(出33:15-16)神同在就是这一具有区别性的标志。建造会幕为的是神要住在以色列人中间。其结果乃是要把这一群习惯于拜偶像的罪人转变为祭司的国度、圣洁的国民(参出19:6)。教会应该有的样式就是“祭司的国度,圣洁的国民”,然而教会的现实却是充满了拜偶像的罪人。能使之发生改变的原因就是:神同在!神是作为祭司国度的王——祭司王的身份来带领教会行天路。当以色列人背道的时候,神对他们的呼召是:“世人哪,耶和华已指示你何为善,他向你所要的是什么呢?只要你行公义,好怜悯,存谦卑的心,与你的神同行。”(弥6:8)。当主耶稣在门徒面前第一次清楚地宣告他作为基督的身份时,他给门徒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若有人要跟从我,就当舍己,背起他的十字架,来跟从我。”(太16:24)这样看来,那钉十字架的耶稣作为主,作为基督,他从罪恶里拯救出来的百姓,就是一群要背起十字架来跟随他的人。[3]因此,教会唯一的道路(策略)就是十字架的道路,是跟随主,与神同行。

 

耶稣基督作为主,教会作为跟随者。一方面主耶稣在他所设定的天路历程中,曝露我们的罪,制伏我们的罪,一方面正在带领我们进入那荣美的福地。在这一旅程中,“神的同在”让我们这些跟随他而又怀揣悖逆的罪人得以从圣洁的上帝那里得到各样的恩典,使我们成为事奉神、敬拜神的祭司的国度。教会经常遭遇各种神学的分歧、个性的不同、血气的冲突、私欲的膨胀,由此而生的嫌隙、争吵、内讧和分裂对教会极具破坏性。我们尊耶稣基督为主,我们相信他是教会的主。他在纷争中会显明他的旨意。判断与结果都属于他。我们只能在降服和仰望之中不断地对付自己由此而生的血气和仇恨,不是任何一方的胜利,而是恳求神的圣洁和慈爱在教会中得胜。我们常常随着他一同进入黑暗、挫折甚至失败之中,也要因着信和他一同进入光明、得胜和荣耀之中。

 

二、福音的动态模型

 

福音是不变的,却是永活的。当福音的大能在教会中运行的时候,神的同在和与神同行者之间就会有一种动态的关系,因为救赎历史的车轮仍然在滚滚向前。正如耶和华神在西奈山为以色列人颁布律法和建造会幕之后,他的会幕引领以色列人行走旷野,而旅程的终点是他所应许的流奶与蜜之地——迦南地;我们的主耶稣基督今天也引领我们在这大而可畏的名叫“今世的风俗、幽暗的世界”的旷野中走天路,要带领我们进入他所应许的新天新地。这就如侯活士(Stanley Hauerwas)在《异乡客:基督徒的拓荒生活》中所写的一样:“耶稣只用了一句话——‘来跟从我’,就邀请了一群普通人离开家门,成为这个探险的一部分;这探险之旅的每个拐角都让门徒们感到惊奇不已。”[4]行路的过程是为了把我们塑造成配得承受这应许的人——祭司的国度,圣洁的国民。在这一旅程中,神有意领我们或经过死荫幽谷,或经过以琳活泉。在每一个旅程的“拐角”,神有意要在我们里面创造出一种需求,对神话语的需求。“他苦炼你,任你饥饿,将你和你列祖所不认识的吗哪赐给你吃,使你知道人活着不是单靠食物,乃是靠耶和华口里所出的一切话。”(申8:3)要想在不信的社会中走下去,不是作为一个市民(citizen),而是作为一个异乡客,一个拓荒者,他唯一的生存资源就是神的话。这神的话不只是作为一种知识或命题,好像它在诸神的面具中增添了一款富有吸引力的新面具。如果神的话被篡改为改良这个世界的一种卓越的好理念、好方法,被当作是改善生活和生存品质的一种优雅的标签,是让我们在这个繁华的大巴比伦中可以成功、富庶、奢华的法宝,那么它就不过仍然是诸神面具中的一款新品,是以色列人指着金牛犊所说的那位领他们出埃及的神。神的话与神的灵一同工作,带着活泼的大能,是拯救我们的福音。神的话被交托于我们,与我们同在,也是来做我们的主又成为我们生命的粮和活水磐石的那一位。神的话是神所默示的道,被交托给他的教会,他与此时那位坐在宝座上为我们代祷的大祭司不能分割,反倒因着这不可分割的关系,使得教会在地上可见的事工成为天上属灵的敬拜。

 

这就是福音的动态模型在教会中运作的形式:神以应许为我们的目标驱动力,他带领我们进入黑暗、挫折和争战之中为我们创造出对救恩的需求(罪的发作和麻痹常使我们体会不到救恩的需求),又以他的同在作为保障,就是藉着神的话和神的灵的工作,让我们不断地领受这救恩。这些都是在教会的天路历程中持续发生的。教会在这个通天的旅程中,在主为她所设定的每一个挑战或困难面前,经历了圣灵与圣道在她身上运行的大能,在她的身上留下的是十字架的印记。[5]侯活士认为,教会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成为十字架的群体。牧师最大的责任之一,就是帮助教会的信徒瞥见这旅行的意义——成为这个旅行故事的一部分。

 

就此而言,很难找到一个固定的成功的教会模式或复兴教会的方法,可供牧者们复制成功。因为在这个福音的动态模型中,主为我们设定什么样的困难,给在这个困难中的人什么样的“隐秘的吗哪”,不是由我们来设定和把握的。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地方,主所设定的议程可能都是不一样的。牧者们作为主的跟随者,神的仆人,要敏感于神的带领。当我们看到神在信徒的生命中创造需求的时候(或藉着困难,或藉着争战等等),我们要做的就是把神所交托于我们的福音真道,向这些在“忧虑”(Anfectung)和“试探”(Versuchung)中的人们传讲,然后我们就在祷告中,和他们一同经历圣经所应许的。教会通常会把这些“忧虑”,“试探”,甚至是“犯罪”和“跌倒”当作是失败,是麻烦,但我看见的是很多信徒常常在犯罪和跌倒之后,反倒更加深刻地体会(experientia)到了福音的宝贵。在那一刻,就如拜金牛犊的人看见了有恩典、有怜悯、不轻易发怒且有丰盛慈爱的神,他们被饶恕了,同时也被呼召起来建造会幕。他们犯罪软弱的时刻,因着听见了福音,成为他们复兴的转折点。软弱是我们的危机还是我们的转机,在乎我们是把福音当作工具,还是被福音驱动。在这个动态模型中,福音的应许成为我们的动力,而神的话成为祷告的智慧(培植我们的信心),让我们经历这应许。而当我们进入争战之时,神的应许要透过我们所传讲的神的话,以圣灵的能力攻破坚固的营垒而得以实现。因此,在我们的牧会中,我们不仅仅只是要教导神话语的知识,也要教导神的话语如何成为祷告的能力,不仅仅是教导如何读经和祷告,也要教导神在我们读经和祷告中所赐予的恩典要在我们身上成就什么样的异象。培养信徒基本功的事工不能是机械式地摆放在一起,而是在这样一个动态的模型中不断地运转的。这个运转就其本质而言,是福音的大能自己在其中的运行,而我们不过是器皿。

 

三、历久弥新的十字架

 

有一位牧者在谈到他为何把宣教作为自己教会的事工重点时说,这是因为教会的信徒过上舒适安逸的生活之后,没有什么可关注的,现在有了一个可以关注的目标,情况就好多了。这样的宣教动机和牧会策略让我不得不怀疑它的可靠性。宣教是使命还是促使教会火热的方法,这会给教会带来截然不同的影响。事实上,我们所走的天路旅程是一场不断进行争战的旅程。我们从信主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投入到了这场对我们来说迫不得已的战争中了。这场争战是圣灵与情欲的争战,是属天与属地的争战,是属神与属魔鬼的争战。“弟兄胜过它,是因羔羊的血和自己所见证的道。”(启12:11)在启示录中七教会所面临的问题有两大类,一类是有患难和逼迫临到他们,主对他们的要求是至死忠心。一类是吃祭偶像之物,行奸淫的事情;这类问题总是与假教师、假先知的教导有关。这七教会事实上也是历世历代教会的代表。我们上一辈的教会,那些在大患难和大逼迫中虽至于死也不爱惜性命的人向我们诠释了“十字架”的意义,成为我们走十字架道路的榜样和激励。但是今天魔鬼对我们换了个花样,它派了巴兰、耶洗别这样的假教师来到我们中间。这些假教师就是那坐在众水之上的大淫妇之子,他们从大巴比伦来,要用那淫妇的奢华与荣耀引诱我们与她行淫。我们今天的敌人是那用金子、宝石、珍珠作妆饰的淫妇,她应许我们快乐、成功、财富和奢华。她既向我们极尽搔首弄姿之能事,也差派耶洗别进入我们的内室,要污秽那圣洁的床。这就是我们所要背的十字架:“就我而论,世界已经钉在十字架上;就世界而论,我已经钉在十字架上。”(加6:14)对于教会来说,我们只能用这旅程的终点——那属天的迦南地来定义自己的身份,我们乃是属天的国民,在地上不过是一个异乡客。我们在地上所作的见证,就是见证那位主耶稣已经从死里复活,升入高天,并且他还要再来接我们进入这“天”。因此,我们不能接受这地上的任何应许作为旅途的安慰,并且我们不能在这地上安家立业,因为我们在这地上没有家。我在这世界上工作和生活的唯一意义就是它是通往天家的小站,我脚掌所踏的每一块土地都有基督直通天庭的应许。这每一块脚掌所踏之地,要因着我所传扬、所见证的福音分别为圣。在这每一块土地上,圣灵的大能要印证我们所传讲的道,神的国也要因着一个个像我们这样凭着应许、刚强壮胆、竭力争战的“约书亚”传到地极。我们的道路不仅是走在旷野的试炼,也是进入迦南的争战。

 

这样,如何将教会信徒的每一个代祷的请求带入到神的大计划之中,就成为我们是忠于基督抑或迎合信徒的试验石。教会最常见的代祷请求都是为疾病康复、事业顺利、家庭和睦之类的事情。这些事情如果与我们所走的天路旅程割裂开来,我们的信仰将很难和诸神的信仰区别开来。如果我们教会的注意力大多被这些事情占有,信仰的堕落将会很快地发生。我们必须学习在一个个疾病康复、事业选择或者家庭危机之中与那位钉十字架的耶稣联合起来,我们生活的问题才会有真正的答案。这些答案只在那有神的使者上去下来的人子的身上。事实上,对于正与这巴比伦大淫妇争战的中国教会而言,如何背起自己的十字架来跟随主耶稣,仍然有待于我们在基督里给出自己的故事,用以诠释十字架的意义。

 

 

[1] 路德在解释基督徒的信仰时,提到基督徒的历程(experientia),主要不是讲主动的行为,而是指被动的领受……直接了当地说,是因为神的话语而使我在忧虑中。拜尔(Oswald Bayer):《路德神学》,邓肇明译,香港:道声出版社,2011年,第25页。

[2] 拜尔:《路德神学》,第17-18页。

[3] 约翰·加尔文在《基督教要义》第三卷论及我们领受救恩的方式时,他把“基督徒生活的总结:自我否定”放在了这一卷的中间。(加尔文:《基督教要义(中册)》。三联书店,2010年)这也凸显了基督徒群体的本质特征。

[4] 侯活士、威廉姆合著:《异乡客》,贺志勇译,上海: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3年,第34页。

[5] 这也如路德对神学家的定义:神学家是为忧虑所逼的人,在祷告中走进圣经里面,得以被圣经所点化,从而点化其他受苦的人,俾他们同样地——在祷告中——走进圣经里面,被圣经点化。拜尔:《路德神学》,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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