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靠启示

文/理查德·伯瑞特 (Richard L. Pratt, Jr) 译校/第三千禧年事工

 

一、圣经教导我们如何发现启示

 

神学家经常说上帝是“隐藏的上帝”(Deus Absconditus)。若非上帝亲自启示自己,祂对我们来说便是完全隐藏的。所有真信徒都该承认,我们需要上帝的启示。我们根本无法依据人的推测来建立可靠的神学,神学必须要建立在“上帝启示”这个坚实的基础上。然而,我们从何处找到上帝的启示?

 

1、一般启示

 

上帝向人类彰显祂自己的主要方式之一,就是我们常说的“一般启示”。我们使用“一般”一词,来表示上帝通常是藉着所有受造物,来向全人类启示祂自己。有时也称为“自然启示”,因为这种启示是以自然界或受造物为媒介。

 

圣经有很多教导一般启示的经文(如诗19:1-6;徒14:15-17,17:26-27等),其中对一般启示描述最完整的经文,可能是罗马书1:18-32。

 

一般启示,是上帝透过创造和护理,向我们启示祂自己,或是告诉我们关乎祂自己的一些事。也就是说,上帝藉着自然以及历史的过程,告诉我们有关祂的信息。那是启示性的,如同我们观看的一样,就像诗篇19篇所提到的:“诸天述说上帝的荣耀。”因此,仔细思量诸天、万象、大地、太阳、月亮、星星等,都让我们可以想到有一位充满荣耀的创造主。在罗马书1章里,保罗还谈到,藉着从上帝的创造中所领受的一切,我们可以认识上帝,并祂的权能和智慧。

——莱瑞·蹉特博士[1]

 

要查考一般启示的圣经教导,我们需要涉及两个问题:一般启示的媒介和一般启示的内容。

 

1)一般启示的媒介

 

首先,圣经教导我们,一般启示的媒介是整个受造界。“神的事情,人所能知道的……藉着所造之物就可以晓得。”(参罗1:18-20)这些话语告诉我们,上帝透过创造向我们彰显祂自己,就如经文所说:“藉着所造之物就可以晓得。”

 

一般启示既来自太空中浩瀚无际的星系,也来自极其渺小的微生物世界;既包括物质界,也包括思想界和灵界;甚至连我们人类自身的存在也属于一般启示的范畴。受造界里的万事万物都是上帝启示的媒介。不幸的是,很多基督徒常以为罗马书第1章只是涉及自然界的创造。的确,森林、湖泊、山脉、原野常会使我们思想到上帝,但我们往往没有意识到,一般启示不只来自大自然的受造物,也透过人类的所作所为而得以彰显。人类的技艺、科学、建筑、政治、家庭生活、艺术、医学、音乐,以及其他无数的文化产物,也都在展现上帝的一般启示。因此,任何人都无法逃避上帝的启示。

 

在圣经里,上帝告诉我们,正如保罗在罗马书1章向我们所论证的:无论是谁,或是什么文化,每个曾经生存过的人都知道上帝的存在……保罗说每个人藉着良知,就能知道上帝的存在。人有理性,有良知,藉着世上的受造之物,上帝的神性对人而言是清晰可见的。因此,所有的人,藉着创造和良知,就知道上帝的存在。而且,在罗马书1章,保罗还说,上帝公义和圣洁的本性甚至从天上显明在一切不虔不义的人身上,只不过那些人否认这一真相。他们以自己的不义压制上帝的真理。

——克里特·哈克斯牧师[2]

 

2)一般启示的内容

 

除了一般启示的媒介,我们还要注意,保罗在罗马书第1章还指出了一般启示的基本内容。当然,某种意义上,保罗并没有很精确地说明,人类透过一般启示对上帝到底能有多少认知。这可能是因为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空,会经历和认知一般启示的不同层面。不过,保罗清楚地表明,一般启示至少向人类显明两个信息:上帝的属性,以及我们与之相应的道德责任。

 

一方面,保罗在罗马书1:20讲到,上帝的属性即使无法直接看到,也可以透过祂的创造间接可见。每个人,无论他是谁,都可晓得上帝性情的某些层面,因为在一般启示里,“上帝已经给他们显明”,正如我们在罗马书1:19所读到的。

 

如果我们查看人体——那是一般启示的一部分,上帝赐给我们一个非常复杂的身体,精致而奇妙。科学家估计人体中的细胞数量为三十七万亿。三十七万亿!每一个都是复杂的,具有一定的结构和功能……而如果我们仰望星空,我们所居住的地球只是太阳系中围绕太阳旋转的数个行星之一,而太阳系也只不过是银河系中无数“太阳系”中的一个,据科学家们估计,像银河系这样的星系有数千亿个!所以,我们不禁要问:为何会有这一切?是谁创造了这一切?难道所有这些都是自己产生的吗?还是有一个智慧而伟大的上帝,无始无终,满有威严和大能,创造了这一切?

——埃马德·米克哈尔博士[3]

 

另一方面,除了显明肉眼不可见之上帝的属性外,一般启示还告诉我们,在上帝面前我们该承担的道德责任。例如,男性和女性之间的生理差异,显示我们异性相恋的义务;孩子们对父母照料的依赖性,表明父母双方有照顾孩子的义务,以及孩子有尊重父母的责任;人类在饥荒和战争中的苦难,表明我们有怜悯的义务。在我们所见之处,上帝的创造都要求,我们的生活应当符合上帝透过创造以及受造之物所展现的道德标准,否则便是犯罪。正如保罗从反面谈到人类的罪性,“他们虽知道上帝判定行这样事的人是当死的,然而他们不但自己去行,还喜欢别人去行。”(罗1:32)

 

2、特殊启示

 

“一般启示”和“特殊启示”的区分在很多方面都有帮助,但是我们必须要留意,当福音派更正教信徒谈到特殊启示时,他们通常只会想到圣经。毫无疑问,圣经是上帝特殊启示至关重要的层面,但特殊启示所包含的远远超乎圣经。

 

特殊启示之所以被称为“特殊”,是因为它没有被授予地上所有的人,而只给予了特定的人。这种启示在历史上以多种形式展现,但是从基督徒的观点来看,上帝乃是透过祂的儿子耶稣,最清楚、最完整地彰显了祂自己。以下这段经文扼要地总结了基督徒对特殊启示的观点:

 

上帝既在古时藉着众先知多次多方地晓谕列祖;就在这末世藉着祂儿子晓谕我们,又早已立祂为承受万有的;也曾藉着祂创造诸世界。祂是上帝荣耀所发的光辉,是上帝本体的真像。(来1:1-3)

 

在基督来到世上之前,上帝曾以各式各样的特殊方式,来启示祂自己和祂的旨意。祂直接对人们说话,给他们超自然的异梦,开启他们的眼睛看见异象,又透过先知、祭司、君王和智慧人来说话。但这些启示没有一个能和上帝的独生子基督——那最完全而无上荣耀的启示,相提并论。耶稣的生命和教导,是上帝最显著的特殊启示。因此,我们可以合宜地说,基督教神学的标准乃是上帝在基督里的启示。认定基督乃是上帝最高的启示,会产生出许多重要的意义,其中最重要、最实际的一个就是,帮助我们认定圣经是上帝的启示。

 

我们为什么要顺服旧约和新约作为神的启示?当我们面对这个问题时,首先我们可以效法耶稣基督。当耶稣在会堂宣读圣经的时候,祂的权柄从哪儿来?祂经常说是来自父。但更多时候,祂会进一步说明,这个来自父的权柄,是基于旧约圣经,这是耶稣当时读的圣经,整本的旧约是祂的正典。接下来祂又告诉我们,祂赐下的有使徒、有先知,这就奠定了以弗所书第二章和第四章里所不断地强调的,说耶稣基督是那个房角石,而使徒和先知是教会的根基。所以,对我们来说,旧约、新约圣经整个合在一起,是我们所领受的启示。

——陈彪博士[4]

 

那些将基督视为上帝至高启示的人,必须效法祂的榜样,顺从祂的教导,接受旧约和新约圣经为上帝现今对祂子民的特殊启示。

 

喜爱圣经,对我们至关重要,因为那是来自上帝的意念和心思。上帝是我们在基督里的天父,而祂正在对我们说话。当上帝通过圣经对我们说话时,我们需要喜爱祂所说的话。也许圣经里没有哪个部分能像诗篇第119篇那样,显示出人们对圣经的热爱之情,诗人反复地说:“我何等爱慕你的律法,终日不住地思想。”(119:97)176节经文都是如此欢欣地、不断地表达对上帝律法的颂赞和爱慕。想到我们自己,身为新约的信徒,不更应该对上帝的所有劝诫感到欣喜吗?希伯来书告诉我们,我们有“更美之应许”(来8:6),我们更有基督生平(对应许)的应验,所以诗篇119篇作者所爱的圣经,我们更理应热爱。

——安德烈·戴维斯博士[5]

 

3、一般启示与特殊启示的相互联系

 

建立基督教神学时,我们不仅不能忽略上帝在一般启示或特殊启示中所彰显的一切,还必须要牢记它们之间的深度互联:一方面,一般启示和特殊启示之间存在重叠;另一方面,这两种启示形式的存在对我们来说各有其独特价值。因此,当我们反思一般启示时,圣经的特殊启示能引导我们;而当我们试着明白圣经里上帝的特殊启示时,一般启示能帮助我们。

 

1)两种启示互相重叠

 

一方面,圣经中的特殊启示所触及的诸多主题,既有超乎寻常的部分,又有平常无奇的部分。

 

非常特殊的启示

 

圣经中的某些部分是如此不同寻常,以至没有人能够透过一般的观察或经验写出来,甚至即使有神圣指引也不可能。这部分圣经是以极不寻常的超自然方式写出来的。圣经中这类题材最明显的例子是但以理书的某些部分,还有约珥书和启示录。这些书卷的作者都是透过上帝特别给予他们的异象,或通过其他超自然启示的方式得着信息的。就此意义而言,我们可以称圣经的这些部分为“非常特殊的启示”。

 

混合型的特殊启示

 

另外,我们发现圣经中有些部分混合了奥秘的启示和普通的资料,或是透过超常和寻常两种方式,由圣灵赐予的见识完成的。举例来说,列王纪、路加福音,都属于这一类。这些书卷的作者明确地提到,书中的资料是他们从平常人那里收集而来:列王纪提到以色列国和犹大国的王室编年史;路加福音的作者说,他是从基督生平的目击者那里搜集资料。在圣灵的引导下,这些圣经作者又加入超自然的特殊洞见,他们对资料来源的准确性都有特殊的洞察,这些洞察帮助他们知道如何解释资料,以及处理普通方式无法得到的资讯。因此,圣经的这些部分就混合了奥秘的启示和普通的资料。

 

一般化的特殊启示

 

此外,圣经的大部分内容包含了一般化的、但却是受启示的见解。这是因为圣灵常引导圣经的作者对寻常的经历作出正确的观察。例如箴言30:25,我们读到:“蚂蚁是无力之类,却在夏天预备粮食。”这个叙述是受圣灵感动,也是真确的,但那是观察大自然的结果,而非从奥秘异象所领受的。因此,特殊启示里也包含我们通常认为是一般启示的材料,即那些几乎任何人都能觉察到的普通事物。我们甚至可以这么说,圣经的这些部分是“一般化的特殊启示”。

 

箴言14:20说:“贫穷人连邻舍也恨他;富足人朋友最多。”这并非关乎正面或负面的评价,而只是一个观察,人们藉此就能理解当时所发生的事情;这也是我们如今经常需要处理的各种事情:人际关系、权柄问题、金钱观念、亲子关系、职场原则,甚至餐桌礼仪……然后,以更广泛的方式,能够正确地理解生活和世事,以至我们能够熟练地应对生活事宜,晓得该避免的试探诱惑,知悉生活中的成功之道。也因此,圣经能帮助我们明白,如果我们想要把握生活的意义,就必须敬畏上帝。

—— 埃里克·塔利博士[6]

 

另一方面,就像特殊启示一样,一般启示所包含的内容也是非常的广泛,从普通到不寻常。

 

非常一般的启示

 

在一般启示范围的一端,通常包含非常普通的元素,即为绝大多数人所知道的事。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世界是广阔浩大的,被无边无际的太空包围;几乎每个人也都会记得他们曾经历的一些良心发动的时刻。这些近乎普世性的经历,显明了上帝和祂对人类的旨意。我们可以称它们为“非常一般的启示”。

 

混合型的一般启示

 

在一般启示范围的中部,是由一般的和超乎一般的启示混合构成的。对某些被造物的体验,只给予了某些人,因为它们以某种受到空间或时间限制的方式呈现。例如,一场可怕的飓风显明上帝的大能大力,但是许多人从未经历过飓风;喜马拉雅山脉的高峰彰显出上帝的荣耀,但大多数的人都没有亲眼目睹喜马拉雅山。因为我们都面临许多限制,所以并非所有的一般启示都会随时对所有人显露。

 

特殊化的一般启示

 

最后一类一般启示,则比较不寻常:那些还不认识上帝的人,也会明确承认存在一位真实的上帝,以及上帝已经启示的某些真理。事实上,一般启示包括一些我们通常将其更紧密地与特殊启示联系在一起的事物。例如,一些非基督教的信仰也相信只有一位至高者;许多宗教也像基督教信仰那样,把普通的和神圣的区分开来;大多数宗教都谴责谋杀罪;许多不同的信仰也高举基本的社会公义;圣经里古代世界的其他宗教在某些方面,与真实的圣经信仰极为相似;甚至在现今,很多宣教士们会说,一些未得之民的信仰与基督教信仰很相似。这种情况,我们可以称之为“特殊化的一般启示”。

 

因此,当我们反思特殊启示和一般启示在神学上的作用时,需要记住两个常被遗忘的事情:一方面,我们要记得,特殊启示会告诉我们一些相当普遍的事情,即一些透过一般启示便可以辨识的事情。这就是为何我们不单纯地在宗教和道德事务上,而且在历史和科学上,都将圣经视为我们依归的权柄。另一方面,我们需要理解,一般启示也教导很多通常仅局限于圣经的事情。这就是为什么即使在高度宗教性的问题上,我们也需要留心观察一般启示,以得着神圣指引。

 

2)两种启示对我们各有价值

 

特殊启示的价值

 

我们需要特殊启示,因为它在许多方面超越一般启示。特殊启示的目的是具体阐明和启示上帝和祂的旨意,这超越一般启示所呈现的。

 

例如,近几十年来,许多神学家观察到,在亚当和夏娃犯罪堕落之前,仍然处于纯真状态时,上帝就已经给予他们特殊启示和一般启示。因为那时亚当和夏娃没有罪,所以我们可以确信,在他们观看创造物时,他们可以知道上帝以及祂对他们的旨意。但是,即使在犯罪之前,神学也不是在没有特殊启示的情况下,只透过观察创造之工而获得。上帝特别给予亚当一些明确的、具有指引性的话语,包括分别善恶树,照管园子,要生养众多,遍满伊甸园以外的地方,以及管理全地。

 

当然,一旦罪恶临到世界,特殊启示便聚焦于上帝的救赎计划。尽管一般启示显明我们是在上帝的审判之下,但只有特殊启示才能将基督里的救恩表明出来。特别是自从人类犯罪以来,透过一般启示建立神学(有时被称为自然神学)的过程,必须受到特殊启示的引导。否则,我们很可能会误解上帝在创造中所启示的一切。

 

对于透过自然神学,来了解关于上帝的知识,要非常谨慎。我可以相信罗马书1:20的声明,这节经文谈到了上帝的威严和权能,但是我必须即时补充,我们迫切需要特殊启示来持守正确的观点。因此,你需要特殊启示来查证人类自主的或者说独立的思辨,因为已创建的领域所生发出的一些事情,也可能被错误的阅读和理解。对主耶稣基督的特殊启示则能够准确地说明上帝是谁。

——布鲁斯·菲尔兹博士[7]

 

一般启示的价值

 

在建立我们的神学时,牢记我们对特殊启示的需要并不够,我们还应该考虑对一般启示的需要。为何如此呢?有哪些一般启示的贡献,是我们在圣经里找不到的?

 

正如我们所强调的,没有圣经权威性的引导,我们切勿去探讨一般启示。但是,与此同时,与一般启示的广度相比,圣经只谈论了相对较少的、有限的事情。实际上,每当圣经作者受感动写下他们的论述时,他们都是基于他们和他们的读者从一般启示中获得的知识。一般启示提供了一个处境,好使特殊启示能够被传达。

 

我们至少在两方面需要一般启示。

 

一方面,我们从一般启示中学到的东西使得我们能够理解特殊启示。试想,我们都知道一个人必须能够阅读,或至少有一定程度的语言理解力,才能领会圣经的启示。但是我们当中有多少人在没有其他帮助的情况下,透过仔细阅读圣经的文字,来学习阅读或理解语言的?答案可想而知,几乎没有。我们大多数人是从父母或是其他照顾者那里,借助被造界的其他元素,例如物体或行为,来学习语言。然后又以类似方式来学习阅读。只有藉着一般启示学到这些知识,我们才算预备好。当我们读圣经时,我们会更深地依赖一般启示。甚至若非因着人们从一般启示中学到的东西,我们都没有圣经可读。圣经翻译者学会了翻译,印刷者学会了印刷,出版商学会了出版,这一切整体而言都是从一般启示而来。就此基本意义而言,是一般启示使我们有能力去研究特殊启示。

 

另一方面,要把圣经周全地应用于生活,我们也需要一般启示。例如,圣经涉及许多主题,并给出一些无误的原则让我们遵循。要应用这些原则,我们必须对要去应用的主题有基本的常识。举例而言,丈夫要爱自己的妻子,若要运用这一圣经原则,我们必须从一般启示中了解,什么是丈夫,什么是妻子,我们还必须知道,在特定情况下向妻子表示爱意到底是什么意思?就此意义而言,要忠实地应用圣经总是需要一般启示。

 

因此,我们看到,上帝在一般启示和特殊启示中都彰显了祂自己,祂希望我们在创造界和圣经中都能找到祂的启示。两种形式的启示都不是为单独存在而设定。上帝已命定我们在建立神学时必须紧紧抓住这两者。

 

正如对特殊启示的认识能帮助我们理解一般启示一样,我们从一般启示中获得的生活经验,实际上也可以帮助我们理解特殊启示。在整本圣经中经常出现的方式是,圣经常诉诸于创造,来传达关乎上帝的信息。诗篇19篇说:“诸天述说上帝的荣耀,穹苍传扬祂的手段。”作为造物主,上帝造了岩石,所以祂可以转而说:“我就像磐石。”上帝造了流水,所以祂可以说:“我是活水。”你会看到,因为上帝是创造的主宰,所以被造物成为上帝的诗歌,然后由熟练的解释者、科学家,在基督的带领下进行诠释。上帝刻意地让创造成为圣经的背景,好让圣经使用被造物为隐喻或意象,来描述上帝。

——麦克尔·葛罗道牧师[8]

 

二、理解上帝的启示所涉及的一些重要动因

 

对我们来说,承认上帝如何向我们启示祂自己和祂的意旨是一回事,而对那些启示作出合宜的神学回应则是另一回事。即使是全然决心依靠上帝的一般启示和特殊启示的基督徒,也会在建构神学的过程中朝着不同的方向发展。从启示到的神学是一个复杂的过程。为了明白这个认识启示的过程是如何发生的,我们要聚焦于三个要点:

 

1、罪的拦阻

 

每个跟随基督的人都知道,罪是强大的力量,不仅在他人的生命里,也在我们的生命里。真正的信徒已经脱离了罪的专横辖制,以及上帝对罪的永恒审判,但是罪仍继续影响着我们生活的各个方面。罪败坏一切,让我们成为堕落的活物,存活于堕落的世上,影响我们建构神学。如果上帝不加以控制,我们会竭尽全力拒绝祂的启示。离开上帝的普遍恩典和特殊恩典,我们要从上帝的启示中获得和发展神学的任何尝试都是徒劳的。传统神学通常称之为“罪恶的智能效应”(noetic effects of sin),这个词源于希腊词“nous”(νοῦς),意思是“心智”。它指的是罪恶对我们的智力和认知产生负面影响的方式。

 

1)罪对一般启示的拦阻

 

每个人都知道一般启示的某些方面,但罪会压制我们的认知,让我们对一般启示给予的信息视而不见。保罗在罗马书1:18说,知晓一般启示真理的外邦人“行不义阻挡真理。”换句话说,罪迫使我们压制透过创造而清楚显示的真理。我们否认并远离一般启示。保罗还在同一章的24-28节写到,由于不信者违逆一般启示所显明的道德原则,上帝就“任凭他们逞着心里的情欲”(罗1:24),“放纵可羞耻的情欲”(罗1:26),“存邪僻的心”(罗1:28)。

 

情欲和堕落牵引、诱惑我们的心,使我们的视觉扭曲、受损。这并不是说我们看不到任何一般启示的真理,而是在某种程度上,我们脱离上帝的恩典,把一般启示的事实转变为符合我们堕落的欲望。我们称真实为谎言,称谎言为真实,称善为恶,而称恶为善。

 

我不懂,人只要花一点时间思考,怎么会看不懂罪对人们心智的影响,就是我们通常所谓的,罪的智能效应。因为对我而言,显而易见的,我们有时就是无法正确思考。当然,说实话,在不同情况下,有些人的思维是比其他人好,而同一个人也可能会变化,在某个情况下很好,在另一个情况下却很糟。但事实是,人类就是会犯错误。人类甚至出于各种原因,故意歪曲他们看到的周遭事实。人们容易误读善恶。我的意思是,我们当中有许多人曾认为某些情况是好的,却在日后从圣经里得知那些其实是不好的。它们可能让人感觉良好,看起来似乎很好,或是按你能想像的标准似乎是有益处的,但是圣经说:“绝非如此。”这就显明罪对我们心智的影响。我们还发现,有时我们甚至无法透过论证和逻辑思维来得出正确的含义,因为罪恶影响了我们的心思。因此,我们需要面对的实况是,即使是我们最精密、最仔细和最有说服力的思维方式也都受到罪恶的影响。

——理查德·伯瑞特博士[9]

 

罗马书1章讲到上帝的外在启示,就一般意义上,是透过显而易见之事,然后到罗马书2章,讲到一般启示的内在层面,就是论及对错。为了要辨别是非,我们必须读圣经。我们是堕落的,我们对是非的理解也受堕落的影响。那么,我们唯一的客观标准就是上帝的话语。因此,若是要澄清伦理准则,圣经是绝对必要的。

——杰夫·洛曼博士[10]

 

2)罪对特殊启示的拦阻

 

罪不仅是我们理解圣经的外在障碍,也是一个内部障碍。例如,罗马书7章将罪恶描述为一种内部的外来力量,它压倒了我们渴望真理的能力。因此,我们不能如此设想,自己一拿起圣经,就想当然地能够正确解释它。如果以为如此,我们就是犯了严重错误。这解释了为何我们对圣经的含义有许多分歧。我们只是低估了我们内在的罪恶力量,这就是以弗所书1章,保罗为何替以弗所信徒祈求能被圣灵光照,而明白他传授他们的那些教导的原因。所以,作为信徒,如果我们想合一,并对圣经的教导达成统一的理解,就必须直面我们里面的罪的巨大力量,祈求圣灵的力量去制伏它,并致力于在对圣经的解释以及由此产生的教义上实现合一。

——安德鲁·帕利博士[11]

 

圣经本身表明,有罪的人如果没有上帝的怜悯,就会抵挡圣经的教导。耶稣在约翰福音5:39-40,讲论法利赛人错用旧约。彼得在彼得后书3:15-16也讲了类似的话,他说有人曲解保罗的书信,如同他们曲解其他的圣经内容那样。若非上帝的恩典,有罪的人类往往会误用和乱用圣经。

 

对圣经持有罪性的误解,不仅限于不信者,也包括信徒。许多欧美的神学家认为圣经支持17­–19世纪的非洲奴隶贸易。怎么会这样呢?基督徒怎么会这样误解圣经呢?答案是罪恶拦阻了信徒们理解圣经的能力。无论我们的才智有多强,对圣经的认知有多深,我们都应该承认自己会在某种程度上扭曲和滥用特殊启示。我们越了解自己的缺点和偏见,就越能避免这种误读。但可悲的是,我们所有人都会在毫无觉察的情况下,在某些方面误读圣经。

 

我们对圣经的诠释受到圣经权威的约束,而圣经本身则不受我们对其诠释的束缚。当然,我们要小心对此的理解。我们的意思不是说我们根本无法正确地理解圣经,但是我们总是要让我们的诠释受到圣经本身的约束。我们有可能会曲解误释,可能没有考虑所有相关资讯,可能会漏掉一些有关原始文本的历史情况的信息。因此,我们总是希望根据圣经的教导,对我们的诠释加以修改,我们需要屡次地回到那个权威上。

——罗伯特·里斯特博士[12]

 

2、圣灵的光照

 

很多神学生和神学家们通常表现得好像只要努力,就可以根据上帝的启示,建立纯正的基督教神学。他们认为,只要遵守严格的逻辑方法,就能达成正确的教义、正确的行为和正确的情感目标。但这绝非事实。我们当然是以忠仆的心志来达成任务,但要克服罪的影响,我们还需要更多帮助。我们必须与三一上帝的第三位,即圣灵,有位格性互动。祂会光照我们的心思,帮助我们理解并妥善地将上帝的启示应用于我们的神学。

 

基督徒通常并不了解,从上帝的启示中获得真正的神学的程度,乃是圣灵在我们生活中位格性服事的结果;反而对人类所拥有的自然禀赋充满信心,认为本着现代主义的启蒙精神,凭借理性,把明确定义的方法应用于上帝的启示中,就可以建立一套真正的神学。但实际上,我们的理性能力不能在堕落的状况中独善其身。在堕落的状态下,罪使我们的思想(包括语言和逻辑能力)受到蒙蔽,因此我们常常无法正确理解启示。我们需要更多的帮助,来增强我们的理性、语言能力以及经验能力。我们需要得到帮助,去理解一般启示和特殊启示,从而建构真正的神学。只有上帝之灵的光照,才能开启我们盲目的双眼。

 

1)圣灵的光照使人获得特殊启示

 

在传统的基督教神学中,“光照”一词常用来表示圣灵的运作,让人洞悉特殊启示。圣灵在我们心里运行,更新我们的心思,叫我们能够认识、接受和应用上帝的话语。保罗在以弗所书1:17-18如此述说这个真理:

 

求我们主耶稣基督的上帝,荣耀的父,将那赐人智慧和启示的灵赏给你们,使你们真知道祂。并且照明你们心中的眼睛,使你们知道祂的恩召有何等指望。

 

当然,我们要知道圣灵对特殊启示的光照有不同的方式。一方面,圣经清楚表明,上帝的灵会以非救赎的方式运作,因此,甚至非信徒也能够理解特殊启示的许多层面。

 

例如,根据民数记24:2,上帝的灵临到异教先知巴兰身上,使他领受启示。在约翰福音11:49-51,在耶稣受难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大祭司该亚法,确切地预言了耶稣受死的意义。在马太福音21:45-46,法利赛人明白耶稣讲凶恶园户的比喻是针对他们,但他们的回应是计划谋杀耶稣,而不是真正的悔改。同样,希伯来书的作者在6:4,特别谈到蒙圣灵光照的一些人,但作者后来却对他们的得救表示怀疑。

 

我们可以称这些是“普遍恩典”之下,“圣灵的普通运作”,是圣灵在这个世上起到的众多非救赎作用之一。这就是为什么即使不信的人也可以理解和教导符合圣经的神学。这是圣灵在他们身上运作的结果,即使他们没有领受救恩。

 

另一方面,请务必记住教会是圣灵的殿。教会是祂特别的同在和服事的对象。圣灵将圣经的得救信息赐给祂所救赎的人。因此,我们可以合理地期望,圣灵在信徒当中的光照运作远大于在非信徒中的运作。实际上,我们可以期望信徒神学家从圣灵所学到的,远超乎非信徒学到的。

 

圣灵在特殊启示上对我们心思的光照作用极其重要,这对基督徒神学家而言十分关键。因为圣灵的独特光照,基督教神学家必须自觉而真诚地与圣灵竭力保持同步。基督教神学不是我们仅凭自己的力量便能完成的非位格性的任务。如果我们希望从特殊启示中获得真正的神学知识,就需要对圣灵的运作有圣洁的敏锐度,并与之有高度的位格性接触。唯有我们全心全意地寻求恩典之灵的引导,才能确保我们的神学结论是从圣经中正确地得出来的。

 

一个不信的人在某个程度上,在理解圣经的上下文、作者的意图,或在理解其翻译所用的语言等方面,可能会比信徒做得还好。因此,在一些孤立的方面,你可以说,在阅读经文时,对事实的论点或语文的理解,一个非信徒所领受的和信徒所领受的是不相上下的。但是圣灵的作为是要我们越来越圣洁,随着时间推移,圣灵也越发积极有力地开启上帝在圣经中要表达的意旨。因此,我认为这就是不信者和信徒会以不同方式处理事物的基本原因之一。

——提姆·桑斯伯里博士[13]

 

2)圣灵的光照使人获得一般启示

 

大多数基督徒都会同意,在面对圣经里的特殊启示时,我们需要圣灵的光照。在阅读圣经之前,许多人通常会先祷告,因为知道我们是何等需要圣灵的帮助。但是,当我们面对一般启示时,我们同样需要圣灵的帮助。上帝透过创造给予的启示是如此广泛和复杂,以至于我们若是要学习并活出基督教神学,所需要的远超过我们的天赋。我们需要圣灵所赐的智慧。

 

在但以理书5:14,异教徒君王伯沙撒认出但以理的智慧源于上帝。在箴言2:6,我们读到,所有智慧都来自上帝。同样,根据出埃及记31:3,工匠比撒列和亚何利亚伯的手艺出色,因为他们被圣灵充满。这些和其他类似经文告诉我们,圣灵的光照不仅对于特殊启示是必要的,对于一般启示也是必要的。加尔文在《基督教要义》第二卷第二章中,谈到人们在一般启示中发现真理时,圣灵的作为:

 

当我们从世俗作家的作品中发现他们的才能时,我们要让上帝在他们身上所彰显可畏的真理之光教导我们,尽管人心已堕落和完全扭曲,却仍然披戴和装饰着神卓越的赏赐。若我们视圣灵为真理唯一的源头,我们就不会拒绝真理本身,或在任何彰显祂之处藐视祂,因如此也等于羞辱圣灵……主若喜悦我们在物理学、辩证法、数学以及其他的学科上,藉不敬虔之人的成就和劳力得到帮助,那么我们就当使用这帮助。[14]

 

正如加尔文所解释的那样,圣灵既教导信徒,也对不信的人教导一般启示的真理。祂是“真理的唯一源泉”。因此,即使在与一般启示相关的事情上,试图以自身的力量建立基督教神学,与在自身的力量中寻求救赎是一样的愚蠢。

 

所有这一切都意味着,从上帝的启示中顺利地导出神学并非自动发生的,也不是你和我依靠自己的力量就能做到的。如果做得正确,理解启示是一个让人谦卑的信仰经历,在这个经历里,我们不断受制于自己的能力极限,从而发现要不断更新自己对圣灵的依赖。

 

因此,当加尔文谈到不管真理在何处显现,我们都不要藐视时,重要的是要记住他说这话的背景。他的目的是要说明,人类有追求真理的倾向。使我们与其他受造物,例如动物,有所区别的特质之一,就是我们有一种追求真理的内在倾向。因此,至终是所有真理之源的上帝,透过祂创造的人类说出真理。但是祂这么做的方式,取决于祂而非取决于我们。真理不存在于人类自身之中,而是存在于上帝。因此,当加尔文谈到,不论真理显现于何处,即使出自基督教界之外,也不要加以拒绝或是驳斥。我认为,他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他认识到,真理至终源自上帝,而非人类贡献的产物。

——司科特·曼那博士[15]

 

在我们对一般启示和特殊启示的理解上,罪的拦阻与圣灵光照的动态作用,让我们在建立神学的过程中,对预期会出现的某些结果,心里有所预备。罪与圣灵之间的对峙张力,常使我们面对这种状况——一般启示与特殊启示所得的结果似乎互不相容。

 

3、相互作用的结果

 

若圣经所教导的一切,都符合我们对一般启示的理解,那么建立神学相对而言就很简单了。举例而言,只要考古证据支持圣经,就不难相信圣经的历史记录是真实的;只要圣经对行为的教导与我们的文化习俗一致,坚持圣经所教导的行为标准就并不是难事;只要圣经对于情感的教导,符合我们的日常经验,要肯定这些教导也很容易。但现实却是,我们在圣经里读到的,与生活的广泛经验,二者却时常不相容。既然跟随基督的人必须在一般启示和特殊启示这两者上建立神学,那么当它们看起来彼此不兼容时,我们该怎么办?

 

首先,我们应该怀着这样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一般启示和特殊启示本质上绝不会相互矛盾。无论是一般启示还是特殊启示,都是同一位上帝在说话,而上帝只会说真话,祂不会撒谎。此外,我们还应该认识到,上帝可以毫不费力地把祂在创造中所启示的,与祂在圣经中所启示的协调一致。无论在我们看来,这两种启示的来源有多么的不一致,我们都要知道,从上帝的观点看来,也因此是在实际上,它们都是真实的,而且是完全兼容的。

 

其次,我们必须记住,我们从特殊启示和一般启示中所认识到的,并不是启示本身,而是我们对启示的理解。人类的理解总是不够完美。一般启示和特殊启示实际上没有冲突,因为它们都是来自上帝;但我们对它们的理解却可能有冲突,因为理解来自我们。

 

当遇到特殊启示和一般启示之间存在明显差异时,可能是出现了以下四种情况:

 

1)我们可能误解了特殊启示。我们必须在不违背圣经的情况下,改变对经文细节的解释。

 

2)我们可能误解了一般启示。通常,我们从经验中得出的结论,必须让圣经来校准更正。

 

3)我们可能对特殊启示和一般启示都有误解。很有可能的是,我们既没有正确地理解圣经,也没有正确地评估我们的经历。

 

4)我们可能遇到了超出人类理解范围的奥秘。例如:三位一体的教义就是我们无法彻底掌握的奥秘。

 

实际上,我们可能无法说明每次面对的到底是这四种情况中的哪一种。很多时候,我们只能根据举证的方式来加以区分。

 

那些比较自由派的基督徒,倾向于接受对一般启示的理解,多于对圣经的理解。但是,当有冲突出现时,比较保守派的基督徒,倾向于接受他们对特殊启示的理解,而不是对一般启示的理解。

 

第二种策略是比较智慧的。除非我们对一般启示的理解加以辨识后,得到了压倒性的证据,否则我们应该遵循对圣经教导的理解为权威。基督和祂的使徒们保证,圣经是我们理解生活的指南。因此,当出现明显的冲突时,我们必须准备好降伏于圣经的权威。

 

当我们发现一般启示与特殊启示之间存在明显矛盾时,我认为有三种可能的解决方案。首先,我们尚未能够充分理解一般启示。在我们处理科学、历史、考古学或各种学科时,这是非常普遍的情况。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经常发现以前认为是真实而被普遍接受的想法,后来却被发觉是错误的。只要等的时间够长,就会有这样的经历。因此,我们知道,我们对世界的观察始终只是局部的。其次,我们对圣经的解释可能也会有偏离,有误解。实际上,我们也经常会如此。再次,第三个特定选项是上述两者的组合。就是说,我们无法充分理解一般启示,同时也无法在某个特定领域上充分理解圣经真理。因此,至少对我而言,当我试着解决似乎是显而易见的矛盾时,同时能让我肯定圣经的正确无误性,第三种是有用的方式。

——哈奇·伽玛尼牧师[16]

 

如同保罗在提摩太后书3:16-17所说的:“圣经都是上帝所默示的……都是有益的……叫属上帝的人得以完全,预备行各样的善事。”

 

提摩太后书3:16及之后的经文,和圣经其他许多部分所教导的非常一致。例如,在被出卖的那个夜晚,主耶稣向天父祈求:“求你用真理使他们成圣,你的道就是真理。”换句话说,让信徒成圣的乃是上帝的道。因此,这提醒我们,全本圣经都是上帝所默示的;是出于上帝的气息。这本身不仅仅是一个基本事实,也具有与之相关的目的。圣经话语是有用的,因为是上帝的默示,要达成不同作用。例如,指正误入歧途的基督徒,在他们需要悔改时责备他们,在各方面教导他们认识上帝的心意,能在我们内心滋长公义等等。因此,我们整个生活、心思、优先秩序、行为、道德和信仰体系、世界观等的塑造,最终都来自圣灵开启的上帝之道。圣灵使用上帝默示的话语来建立和塑造我们,逐渐变成基督的样式。

——唐纳德·卡森博士[17]

 

但与此同时,我们必须牢记,由于我们对圣经的理解因着罪而存有缺陷,我们可能需要不断地回顾、审视问题。历代忠心信徒的做法是,将他们的判断降伏于他们所认定的圣经教导,同时也知道他们日后可能还需要更正自己对圣经的错误理解。这种智慧和顺服的方式也指引我们,从我们真诚认定的圣经教导中建构神学。

 

三、如何建立基于启示而有的神学确信

 

一些神学家对自己所相信的神学极具自信,他们对自己的行动胸有成竹,仿佛都经过了深入的神学思考。而另一些神学家则恰恰相反,他们对自己所相信的神学缺乏信心。由于意识到神学的复杂性,他们通常会以“我不确定”来回答很多问题。这两类人代表了对神学建立确信的两个极端。在建立神学的过程中,我们对自己的神学信念该有怎样的确信度呢?在这些问题上是否有办法取得某种平衡?我们来思考所涉及的三个方面:

 

1、对不同的神学信念,建立不同的确信程度(Analog Quality)

 

许多福音派信徒思考信仰的方式,就像那种最简单的电灯开关,通常只有“打开/接受、关闭/拒绝”两个挡位。他们只是简单地表达出自己所知道的,诸如“我知道基督是上帝的儿子”、“我知道上帝是三位一体”等十分确信的信念;又或是自己不知道的,诸如“我不知道一个良善的上帝为何允许邪恶”、“我不知道基督何时会再来”等不够确定的信念。在许多情况下,这种方式是足够的,因为它简单明了。

 

但是,身为基督徒,当我们仔细观察所知道和不知道的事物时,很快就会发现实际情况要更为复杂。不同于两极开关按钮,而像那种渐变调节光线强弱的无极开关旋钮,电流不是简单地接通或断开,其强度取决于旋钮开关旋转的位置。旋至两端,电流完全关闭或是完全打开;但是介于两者之间,却可以控制灯光从弱到强。这种可调光开关提供了一个有用的“模型”,帮助我们评估在不同神学立场上所具有的确信程度。我们不是仅对某些信念相当确信,而对其他信念完全没有确信;我们乃是对神学的不同立场有着或多或少的确信范围。

 

每个人都有许多的信念。即便所相信的事情都是事实,我们对这些事实所持的相信程度也并非同等。神学上也是如此,我们对于神学的诸多信念也有着不同程度的确信。

 

进一步,我们可以把所有神学信念形成的网络、系统,想象成一个以同心圆层次排列的球体。

 

图一 神学信念体系、网络的球形图

 

最外层是我们信仰体系、网络外围的许多神学观点。它们配置松散,我们对它们没有什么确信,也不太会对它们认真委身。而且,我们几乎一直都能比较轻易地对这些信念的组合方式,进行更改、去除或是加添。

 

在这个球形图的核心,是我们的核心神学信念。我们对它们充满确信。它们是如此密切地交织在一起,以至于几乎是紧密统一的实体。要修改、删除或添加这些核心信念是非常困难的,因为当我们这样做时,会产生巨大的连锁反应,需要重新配置我们的大部分信念。

 

最后,在核心和外围之间,是由一系列的神学信念,或疏或密地交织而成的网络。越靠近中心,越密集也越难修改;越是远离中心,越疏松也越容易修改。

 

对我们来说,对圣经里明确而清楚的部分,与那些不太明确的部分加以区分,是很重要的;因为圣经的内容的确如此。在新约的每一部分,很明显地,耶稣基督是上帝的儿子,是全然的上帝也是全然的人,祂是我们的救主也是我们的主;但若涉及另一些议题,例如千禧年,基督徒之间就会有很多争论。而且由于圣经在这些议题不够明确,不同时代的基督徒就会有不同的观点。我们需要尊重这个事实。有些内容确实很清楚,有些则不太确定,我们需要知道这一区别。

——贵葛·派锐博士[18]

 

2、顺从圣灵

 

对我们的神学建立确信,不只具有区分不同程度的特质,也必须顺从圣灵。祂以不同方式教导和劝服我们建立神学立场。正如圣经中许多例子所显示的,上帝的灵自由地以不寻常的方式来塑造我们的神学信念。当然,公平地说,上帝的灵也以一些普通的方法塑造我们的神学信念。圣灵工作的多样化,就如同上帝以多种方式护理引导着历史的每个层面。

 

《威斯敏斯特信仰告白》5章3节,对圣经关于上帝护理之工的教导有很好的总结:

 

上帝在祂通常的护理中虽使用方法,但祂也随己意,不用方法,超乎方法,以及反乎方法,自由行事。

 

这段话描述了上帝对方法的使用。祂通常使用次要因素,就是受造的器皿,在地上履行祂的旨意,实现祂的计划,达成祂的目标。但是同时,上帝不会受制于这一通常方式。祂可以随己意,不用受造的器皿,或是超乎受造的器皿,甚至反乎受造的器皿,去达成祂的旨意。

 

上帝掌管一切。我们所有人的生活、动作、存留都在乎祂,这是第一因,但是还有次要因。因此,我若是想走到房间另一边,我无法以上帝维系能力之外的方式走过去。但是,我如果想走过去,不能用漂浮方式,而是必须站起来,开始运用我的肌肉,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让我从此处走到彼处的次要因,就是我腿部的行动和肌肉收缩;而且这动作使得我的主要因和次要因并不互相冲突。但是,假若情况是我想去到房间的另一侧,不是通过走动,而是忽然用漂浮的或飞过去的方式,在中世纪会说这是神迹,因为神迹乃是去除了次要因。上帝可以行神迹,但上帝通常行事的方式是使用或者透过次要因。

——凯利·卡皮克博士[19]

 

同样地,在圣灵光照我们来确立神学立场时,把圣灵所使用的特殊方法和寻常方法加以区分,对我们而言是有帮助的。所有基督徒都经历过:有时即使没有刻意地寻求,圣灵却赐给我们洞察和坚定的信念;有时在毫无预期的情况下,脑海里便浮现出一些想法,或是心里就生发出难以解释的委身感。诸如此类的情况,通常都是上帝的灵在运作,祂不用、超乎、甚至反乎寻常地使用的那些次要因。

 

顺从圣灵所用的特殊方法虽然十分重要,可是在正统神学上,我们比较关注的还是顺从圣灵所使用的通常方法,就是:解释圣经、与群体的互动和活出基督的样式。

 

1)解释圣经

 

“exegesis”一词的意思是“解释说明、提取出来”,就是从文本中提取出含义。它不是脱离文本的,只是来自作者或读者、甚或与文本相关联的其他内容,而是解释文本到底说了什么。

——盖伊·沃特斯博士[20]

 

释经学领域,学习如何辨识圣经教导的技能,乃是最重要、最常见和最有效的得着光照(illumination)和建立确信的方法之一。你想知道、确定上帝在圣经里启示了哪些真理吗?通常,必须受过释经能力的装备,我们才可以负责任地解释圣经经文。顺从圣经的解释,对建立基督教神学的过程至关重要。

 

在建立和发展基督教神学时,我们必须仔细查考圣经,以便能用正确的方式,将那些原则应用于我们的文化和时代里;也就是说,把那些圣经的时代和文化下第一听众所领受的原则,正确地应用于我们现今的文化和时代里。这会帮助我们,照着圣经所启示和教导的,活出我们的基督教神学。若不仔细查考,我们就有可能发展出与圣经教导相异的神学。因此,我们必须仔细解释圣经,以便遵循耶稣的教导。

——帕勃罗·托雷斯牧师[21]

 

2)与群体的互动

 

圣灵对我们的引导,不仅是在解释圣经的时候,祂通常也使用“与群体的互动”来光照我们的心思并建立我们的信念。实际上,缺乏与群体互动的个人直接释经是非常危险的。正如我们屡次看到的,走向异端的第一步通常是始于错误的个人释经。在我们的神学里,与他人互动,学习和评估他们对上帝的启示的观点,对于我们的神学极其重要。从广义而言,上帝已命定以与群体的互动来帮助我们,而圣灵充满的信徒之间的互动则更为重要。在群体互动里,我们会问诸如此类的问题:以往的教会对这些事情有什么看法?如今我们周围的敬虔信徒群体对这些议题是怎么说的?我个人的看法,与他人相比有何异同?由上帝的启示建立神学的过程,遵循与群体互动的原则非常重要。

 

身为更正教徒,我们依赖于能解释圣经的群体。因为圣经教导教会,必须评估每个讲论是否正确。因此,我们不会依从某个人的说法:“看,这是圣灵给我的启示。”在非洲,人们从圣灵那里得到了很多“启示”。身为弟兄,我们的职责是提醒:“等一下,我们能否确认你的解释?”

——乔儒木·姆加瑞教授[22]

 

圣经被赐给了教会。因此,当读经时,需要认真研究查考圣经,需要学习祷读经文,而且如果你要学习活出经文,你需要有基督身体里的团契。不仅如此,牧师和长老以及那些属灵成熟的肢体,能够帮助我们发现,到底是什么问题使得我无法体验,因着上帝的话语而来的转变。因此,我们总是要在上帝教会的团契里,来阅读圣经。

——斯提夫·布兰克博士[23]

 

3)活出基督的样式

 

信实的生活言行也是我们神学立场的“检测试纸”。成功和失败的经历,祷告,敬拜和服事上帝等,都是圣灵通常用来光照和建立我们神学认信的方法。我们的身份和我们为基督而活时所经历的,就成为我们必须遵循的第三个主要原则。圣灵使用“活出基督的样式”来光照我们的心思,让我们确信自己已经正确理解了上帝的启示。

 

当我们阅读圣经时,有一些变化正在发生,那不单是对在历史意义上的作者意图做出解释,也不单是找出文本的背景;真正重要的是,我们乃是在与上帝相交。因为我们相信圣经是上帝所默示的,是启示的主要出处;上帝藉此谈论祂自己,也在个人生活和群体聚集层面上与祂的子民相会;因此,一个人的属灵状况实际上是整个释经过程的一部分。

——约拿单·潘宁顿博士[24]

 

3、适当排列

 

当我们调整我们的神学确信时,需要避免仅根据自己的判断,而应明智地综合考虑对圣经的解释、与信仰群体的互动以及活出基督的样式等三个要素,来支持我们所信的内容。这可能相当复杂,但是,有个模型可用来帮助我们,我们把这个模型称为“确信度锥体”。

 

试想,把我们的信仰体系网络的球体削取一部分,然后创建一个从外缘延伸到核心的圆锥体。把这个锥体垂直放置,锥体的层次显示出我们对各层信念持有的确信程度。锥体的顶部是我们的核心信念,锥体的底部是我们信念的外缘,在最高和最低之间是我们对不同信念所持的不同程度的确信。

图二 确信度锥体

 

基督教神学家的主要职责之一就是确立特定信念的位置。一旦我们确定了某个神学信念属于基督徒的信仰,我们就要知道,到底是把这种立场放在确信度锥体靠近顶端的位置,表示持有较高程度的确信;还是放在确信度锥体靠近底部的位置,表示持有较低程度的确信。

 

毫无疑问,圣灵有时会以不寻常的方式,在我们心里设定不同的确信程度:我们或许发现自己毫无理由地就完全相信了;我们可能会怀疑某个观点,但是难以解释为何如此。有时候,我们只是凭感觉判断某些事的真伪,我们应该对这样的经验持谨慎态度;而是要用上帝的话语来评估这些经验。当然,我们也不应该忽视圣灵不寻常的作为。当我们探寻这些因素的影响时,圣灵会把我们许多的认信置于合适的位阶。

 

从实用层面上来看,应用“对圣经的解释、与群体互动和活出基督的样式”,我们至少要问两个基本问题:

 

第一,在一个特定的主题上,圣经的解释、与群体互动和活出基督的样式,三者之间存在多少和谐性?三者之间的和谐程度越高,我们对于正确理解这个主题的把握度就越高。

 

第二,当三方面非常不和谐的时候,是其中一个或两个要素的影响超过其他的要素吗?当其中两个或一个要素的影响更为明确的时候,我们会倾向于把这种被明确影响所支持的信念,放在确信度锥体的较高位置上。但是,当圣经的解释、与群体互动和活出基督的样式三个方面互不协调,而且三方面影响几乎都不明确时,我们会倾向于把这个信念放在确信度锥体较低的位置上。

 

导致我们把不同信念置于不同位置的影响因素是多样性的。但是,你可以按着圣经所教导的清晰度来总结它们,因为圣经对某些事情讲得非常清楚,而对另一些则不太清楚;这就造成某些信念的位置有所升降。你也会看到基督教教会或群体的影响,就是我们与其他基督徒互动的影响。你若是看到几个世纪以来基督的身体都一再地肯定这个信念,那会让我们有这样的预期,即使就我们个人而言对那个信念不够确信,但很有可能的是,我们应该相信那些事情。接着,还有第三个因素,我认为那就是我们个人的信仰经验,我们活出基督时的经历,我们的生活经历。当然,我们要记住,对圣经的解释与上帝的特殊启示有关;而我们与其他基督徒的团契,以及我们个人的信仰经验乃是与上帝的一般启示有关。因此,无论是什么因素影响我们,我们仍然是依靠上帝的教导,我们还是要依靠圣灵,来帮助我们辨识上帝对那些事情的教导。但是,因着这三个因素的影响,有时它们会推高我们对某些信念、某些操练和某些感受该有的确信程度;有时它们则是压低那些确信度。一般来说,虽然并非总是如此,这三个要素的影响越调和、相称,我们对把某个信念置于正确的位置就越有确信。

——理查德·伯瑞特博士

 

[1] 莱瑞·蹉特博士(Larry Trotter),[美]佛罗里达海岸教会(Florida Coast Church in Pompano Beach, FL),牧师;[美]诺克斯神学院(Knox Theological Seminary),客座教授;美洲长老会世界宣教墨西哥部 (Mission to the World in Mexico),前主任。

[2] 克里特·哈克斯牧师(Clete Hux),[美]护教学资源中心(Apologetics Resource Center)—整全基督教护教学事工,主任兼反邪教护教论者。

[3] 埃马德·米克哈尔博士(Emad A. Mikhail),[埃及]大使命学院(Great Commission College in Egypt)院长。

[4] 陈彪博士(Biao Chen),[美]IIIM神学教育资源中心(Third Millennium Ministries),中文部主任。

[5] 安德烈·戴维斯博士 (Andrew Davis),[美]北卡达勒姆第一浸信会(First Baptist Church in Durham, North Carolina)牧师,及美南浸信会神学院(The Southern Baptist Theological Seminary),历史神学客座教授。

[6] 埃里克·塔利博士(Eric J. Tully),[美]三一福音神学院(Trinity Evangelical Divinity School),旧约和闪族语言副教授。

[7] 布鲁斯·菲尔兹博士(Bruce L. Fields),[美]三一福音神学院(Trinity Evangelical Divinity School),圣经与系统神学系主任及副教授。

[8] 麦克尔·葛罗道牧师(Mike Glodo), [美]改革宗神学院,佛州奥兰多校区(Reformed Theological Seminary, Orlando Campus),圣经研究副教授。

[9] 理查德·伯瑞特博士(Richard L. Pratt, Jr),[美]IIIM神学教育资源中心(Third Millennium Ministries),主席及联合创始人。

[10] 杰夫·洛曼博士(Jeff Lowman),[美]阿拉巴马州阿拉巴斯特福音长老会(Evangel Church PCA in Alabaster, Alabama),主任牧师,及[美]伯明翰神学院(Birmingham Theological Seminary),讲道学和系统神学教授。

[11] 安德鲁·帕利博士(Andrew Parlee),作为宣教士服事于[美]大欧洲使命团(Greater Europe Mission),以及IIIM神学教育资源中心教职员审批委员会成员。

[12] 罗伯特·李斯特博士(Robert Lister),[美]泰伯特神学院(Talbot School of Theology),圣经和神学研究副教授。

[13] 提姆·桑斯伯里博士(Tim Sansbury),[美]诺克斯神学院(Knox Theological Seminary),哲学与神学助理教授兼行政副院长。

[14]加尔文,《基督教要义》,钱曜诚等译,孙毅、游冠辉修订(北京:三联书店,2010),249、251——编者注

[15] 司科特·曼那博士(Scott Manor),[美]诺克斯神学院(Knox Theological Seminary),历史神学助理教授,学术事务副校长,系主任。

[16] 哈奇·伽玛尼牧师(Hutch Garmany),[美]乔治亚州特伦顿恩典社区(Grace Community Trenton in Trenton, Georgia),牧师及植堂者。

[17] 唐纳德·卡森博士(D.A. Carson),[美]三一福音神学院(Trinity Evangelical Divinity School),新约研究教授,及福音联盟(The Gospel Coalition)联合创始人。

[18] 贵葛·派锐博士(Greg Perry),[美]IIIM神学教育资源中心(Third Millennium Ministries),战略项目副主席;[美]圣约神学院(Covenant Theological Seminary),前新约副教授兼发起城市事工部主任。

[19] 凯利·卡皮克博士(Kelly M. Kapic),[美]圣约大学(Covenant College),神学研究教授。

[20] 盖伊·沃特斯博士(Guy Waters),[美]改革宗神学院(Reformed Theological Seminary),新约教授。

[21] 帕勃罗·托雷斯牧师(Pablo Torres),[美]奥兰多拉韦纳教会(Iglesia La Viña in Orlando, FL),牧师。

[22] 乔儒木·姆加瑞教授(Jorum Mugari),[津巴布韦]津巴布韦神学院讲师(Theological College of Zimbabwe),并服事于布拉瓦约城市长老教会(City Presbyterian Church in Bulawayo)。

[23] 斯提夫·布兰克博士(Steve Blakemore),卫斯里圣经神学院(Wesley Biblical Seminary),哲学助理教授。

[24] 约拿单·潘宁顿博士(Jonathan Pennington), [美]美南浸信会神学院(The Southern Baptist Theological Seminary),新约释经学副教授,及博士研究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