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利恒之声[1]

文/休·马丁（Hugh Martin）译/约伯 校/无声

 

……我们往伯利恒去……（路2:15）

有耳可听的，就应当听。（太11:15）

 

在伯利恒，我们不仅看见了一个极大的异象，还听到了许多声音。这些声音，正解释了我们眼中所见的。

 

毫无疑问，倘若身临其境，我们会听见依偎在粗陋马槽旁的马利亚和约瑟轻柔低语的声音；会听见正兴奋地向人讲述如何看见天使显现并在高天歌唱的牧羊人欣喜若狂的声音；会听见为朝见圣婴不惜追随君王之星跋涉千里而来的东方博士虔诚敬拜的声音。然而，在伯利恒的马槽里，还回荡着比这些更悠远深长的声音，不仅当时在场的人能够听见，直至今日，尽管时空远隔，我们依旧能够听见，甚至比当时的人听得更真切。是的，在那里有声音响起，自那以后从未沉寂；“凡有耳可听的，就应当听。”（太11:15）

 

一、圣灵的声音

 

圣灵明明地发声，说：

 

伯利恒以法他啊，你在犹大诸城中为小。将来必有一位从你那里出来，在以色列中为我作掌权的；祂的根源从亘古、从太初就有。（弥5:2）

 

啊！这小小的婴孩虽降生于卑微的景况中，但圣灵却以无比荣耀的声音迎接祂的降生——这声音远比天上的雷轰更震撼，远比天使的颂歌更高亢。祂是以色列真正的君王，却没有任何宫殿为祂敞开大门。如果说祂是王，此刻也完全隐去了尊贵的身份。甚至就连伯利恒这个偏远小村庄的客栈，都找不出可以接纳祂的地方。看哪，这婴孩包着布，卧在马槽里。尽管世上的一切似乎都在合谋贬低祂，但圣灵亲自作证——圣灵就是真理本身——宣告祂正是以色列的掌权者。祂的根源亘古已存，从太初就有。

 

那些听见圣灵声音、领受圣灵真理和见证的人是有福的。圣灵能够在周遭一切尽显卑微之时，向他们彰显荣光；也能够在四围充满战火硝烟之境，为他们赐下平安；祂能在原本只有恐怖、黑暗与死亡的地方，述说生命、光明与喜乐。荣耀的神已降临，与人同住。尽管地上的君王和权贵对祂的到来浑然不觉，但一个被圣灵光照的孩童，却能够在伯利恒的马槽里，看见那位创造天地的主宰，那位教导上帝永恒真理的先知，那位背负世人罪孽的羔羊，同时也是为罪人献祭的大祭司，那位以色列真正的君王。正如诗篇43:3所说：“求你发出你的亮光和真实，好引导我，带我到你的圣山，到你的居所。”愿祂发出的亮光和真实，带我到伯利恒的马槽边，领我到加略山的十架下，提我到天上幔内神威严宝座的右边，到神的祭坛，到我最喜乐的神那里。

二、婴孩的声音

 

还有一个声音传来，就是那新生的婴孩的声音！祂是神的道——太初有道，如今道成了肉身。显然，“道”的职责就是发声。祂的降世难道会令祂沉默不语吗？当然不会。

 

可能有人会说，这个包着布、躺在马槽里的婴孩，并没有对我说话呀，甚至连嘴唇都没有动一下，你怎能说从祂听见了声音呢？是的，当你注视着伯利恒的马槽时，确实听不到刚降生的耶稣向你说话，正如当我现在举目仰望上帝宝座的右边，就是主耶稣如今所在的地方，耳畔也听不到从那里传来耶稣的任何言语。然而，这就能证明耶稣真的对我沉默了吗？难道祂没有话要对我说吗？难道祂没有传达祂旨意的途径吗？若我真听不到耶稣的声音，那我便不是祂的羊了。因为祂的羊可以听见祂的声音。祂另外有羊，不是这圈里的；祂必领他们来，他们也必听祂的声音（参约10:16）。

 

祂的声音在永恒长存之主的话语中回响。无论是高坐荣耀宝座之时，还是以婴孩之躯躺卧伯利恒的马槽之际，基督始终藉着神的圣言发声。诚如经上所记：“神啊，祭物和礼物是你不愿意的，你曾给我预备了身体。燔祭和赎罪祭是你不喜欢的。那时我说：‘神啊，我来了，为要照你的旨意行。’”（来10:5-7；诗40:6-8）

 

祂从进入世界的那一刻起，就将自己视为赎罪的祭物。祂欣然地接受天父为祂所预备的身体——这血肉之体，背负了我们的罪孽，被钉在十字架上。父的旨意是要祂为我们舍命，而祂甘心乐意地遵行父的这旨意，说：“神啊，我来了，为要照你的旨意行。”

 

祂对天父的爱是多么不可思议！祂对我们的爱又是何等奇妙莫名！我们该如何领受并回应祂的爱呢？祂明知将要以这身体受鞭打、经劳苦、历忧患、遭压伤、钉十架、葬坟墓，不是依然这样欢喜地迎接它吗？既然祂正是以这身体为我们承受了如此大的苦难，我们岂不也应该欢欢喜喜地迎接这身体吗？难道是我们这血肉之体在祂眼中如此宝贵，以至竟使祂甘愿接受父为祂所预备的这身体吗？祂以此向我们展示祂神性的完全，并以与我们相同的肉身欣然住在我们中间；即使这样做的代价是担负我们的罪、被死亡的毒钩蜇伤、与我们的仇敌争战、承受神对我们的咒诅，祂也在所不惜。当祂如此行时，我们岂不应该喜乐地迎接祂吗？

 

更何况，我们这样迎接祂所得的结果，乃是从咒诅、死亡、撒但的权势和罪中得释放。这身体当然是为我们预备的，就像为祂预备的一样。祂被挂在木头上，用自己的身体背负了我们的罪，为我们的过犯受害，为我们的罪孽压伤（参赛53:5）。我们岂能让祂独自迎接这将要为我们成就救赎的身体吗？不，我们要与祂一同欢庆祂的降生。伯利恒就是我们的盼望和救恩降生的地方，“神啊，我来了”，为要看见、拥抱、赞美这为担当我们的忧患、背负我们的痛苦而预备的身体。我们既藉着祂的肉身受死，就与神和好。“神啊，我来了”，与祂一起，像祂一样；“为要照你的旨意行”，求神将律法写在我们心里，如同放在祂里面一样。

 

三、天父的声音

 

“当神把祂独生子带进世间的时候，就说：‘所有神的使者都要拜祂。’”（来1:6；译注：此处按照钦定本直译，“独生子”在和合本为“长子”）有福的声音！——唯有神的道，才能使我们听见这声音。它为我们展现了何等长阔的荣耀景象！那婴孩是那样卑微地躺卧在马槽里。地上的君王轻视祂诞生的消息。强大的民族依旧发动战争，仿佛和平之君、生命之主尚未降临一般。祂的国民也没有热情地接待祂。小小的生命甚至遭到追杀。并且，当祂的时候到了，祂会被恶人所杀。但是，天上无数荣耀圣洁的天使都遵天父之命，来敬拜祂。众天使、执政的、掌权的都向祂俯伏。这位小小的婴孩被立为一切执政掌权者的元首。

 

我们知道，天使们如何为了服事祂，并因祂的缘故而造访这个世界；也只是因祂的缘故，他们才可能来访。天使正是奉祂的名，才前来服事那些将要承受救恩的人。否则，他们必定会憎恶这个世界。他们无法在耶和华诅咒的踪迹中行走。然而，他们可以跟随那位背负诅咒的救赎主——那位耶和华的同伴，走进这个世界。因着基督降临世界，天开了，神的使者在“人子”身上上去下来（参约1:51）。哪怕那地是一个被罪玷污、笼罩在死亡阴影下的世界，天使们也永不羞愧，永不畏惧，无论祂去往何地，都紧紧跟随。哪怕祂以伯利恒的马槽为宝座，以那马槽中的婴孩为居所，天使们也永远不会拒绝敬拜那永恒的神格（Eternal Godhead），所有“神的使者都要拜祂”（来1:6）。

 

我们岂不也应当欢迎、敬拜祂吗？是的，我们将与神的众教会一同欢迎祂！

 

四、教会的声音

 

圣灵欢迎祂为以色列的主、永恒的王。那婴孩自己也欢迎天父为祂而预备的身体。天父欢迎祂，并召集所有的天使一齐来敬拜。哦！我们这位君王、这位长兄在伯利恒降生时，有荣耀者临在。所有蒙神救赎的神的选民也透过圣灵在场，并通过神的道说：“因有一婴孩为我们而生，有一子赐给我们，政权必担在祂的肩头上。祂名称为奇妙、策士、全能的神、永在的父、和平的君。”（赛9:6）

 

这是何等崇高的喜乐颂歌！主的赎民——所有信靠主的灵魂——以这样的歌声在伯利恒迎接父神那无法言喻的恩赐，颂扬祂最荣耀的位格与圣名，发出祂最配得的赞美。在这里，没有冰心冷面，没有疏忽倦怠，也没有无精打采、恍恍惚惚的远远观望。没有拖延、怀疑，没有人怀疑这恩赐是否是给他们的，这婴孩是否为他们而生。他们热切地近前来，想要目睹这伟大的奇景。他们定睛凝视那躺在马槽里、身上包着布的小小婴孩。他们看见神永恒中的儿子竟披戴与他们一样的肉身。这就够了！他们于是便立刻拥抱这为他们预备并赐下的礼物。他们明白这是从神那里差派来的，需要被热情地欢迎，欣然地接纳：“有一婴孩为我们而生，有一子赐给我们。”他们深知自己需要怜悯、赦免的奇迹，需要不可测度的神迹和丰富的恩典。但看哪，奇迹中的奇迹已经赐下：永恒的神竟藉着这个小小的婴孩将自己交托于我们，叫我们可以迎接祂、爱祂——看哪，这位“奇妙”！在无法言喻的无知与黑暗中，他们需要指引和光明——看哪，这位“策士”！他们需要与罪、死亡、地狱、撒但争战的力量——看哪，这位“全能的神”！他们需要永恒的生命——看哪，这位“永在的父”！他们需要与自己冒犯过无数次的神归于和平——看哪，这位“和平的君”！在祂，毫无缺欠；而至于他们的一切不足，“万军之耶和华必热心成就这事”。因此，祂是他们全备的救恩、全然的渴慕，纵使想要拒绝，也寻不出半点推辞的理由。

 

而我深信，我们也同样无法推诿。如果我们不接受祂，那只能是因为我们存心拒绝祂。但我们岂能站在伯利恒，说“我们不愿要这个孩子，我们心里容不下祂”吗？当我们全然失去了我们的神——失去了对神的认识、神的恩宠和形像，看哪，神竟以最奇妙、最甜美、最可接受的方式重新为我们所得——祂以伯利恒小小婴孩的形像降临！祂来成为我们的光，好使我们认识神；祂成为我们燔祭的羔羊，好使我们与神和好；祂成为我们的王，温柔、谦和、慈爱，却也有大能改变我们的心，消灭我们的敌人，好让我们可以爱神，并终身在祂面前坦然无惧地用圣洁、公义事奉祂。我们岂能不接受祂呢？

 

是的，藉着神的恩典，我们愿意接受祂。因为祂是天父白白赐下的，祂完全配得我们接受；凡接受祂的人，祂就赐给他们权柄，叫他们成为神的儿女。因此，我们既然靠着天父主权的恩典，成为神的儿子——藉着我们的长兄、祂永恒的儿子在伯利恒的诞生，也因着我们相信并接受祂为天父白白赐下、无可言喻的恩赐——让我们也白白地接受祂儿子的灵进入我们的心中，呼叫：“阿爸，父。”因此，现在我们不再是外人和客旅——被逐出者、仇敌和奴仆。我们乃是儿子。让我们作为神的儿子为祂而活，无可指摘、诚实无伪，作神圣子耶稣基督尽责的弟兄。阿们！

 

作者简介：

 

休·马丁（Hugh Martin）是苏格兰自由教会（Free Church of Scotland）的一位牧师兼神学作家。

 

[1] 本文转载自Hugh Martin, The Christian Treasury (Edinburgh: Johnstone, Hunter, & Co, Edinburgh, 1858), 505–7。略有编辑。承蒙授权，翻译转载，特此致谢！——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