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咬牙切齿的恨没有了

文/蒋雅珏

 

从三岁起就向往孤儿院

 

我父亲家祖上是上海的富贵人家，到我太爷爷辈因吸食鸦片家道没落。继母把我爷爷赶出家门。他流浪街头，要过饭、卖过报、擦过皮鞋，为了活命有口饭吃，十四岁参加了国民党，后来又觉得国民党不靠谱做了逃兵，逃到江阴农村当了先生，开办学堂，成为十里八乡拥戴的校长。建国后，他因几年的国民党身份被红卫兵迫害至死。记忆中，我的父亲就像祥林嫂，将一生所有悲苦归结于爷爷的英年早逝和家境贫寒，又把他的遭遇归结于爷爷遗留的成分问题，导致文革时期他不能接受高等教育，不能考飞行员……以至于只能沦为一介穷书生、穷工人。我有时感觉父亲沉浸在自己描述的凄惨角色中，他一生喋喋不休地诉说自己的悲催剧本，其中有些情节甚至是杜撰的。

从家谱看，我母亲家祖上几代人都在皇帝跟前做过官，到外公这辈还是教书先生。外公因哥哥随国民党去了台湾，也遭到红卫兵批斗迫害，财产、田地、宅院全部充公。我的外婆想要儿子却连生了四个女儿，所以身为老四的母亲从小不受待见，被送出去寄养多年。

现在回头看这两个家族的风雨百年，所有人都不认识上帝，没人按照他所喜悦的方向带领家庭，一群罪人把人际关系处理得多么混乱，多么复杂，多么污秽不堪啊，不认识上帝的灵魂是多么可怜啊。

我母亲长得不好看，但很能干。父亲因为穷，娶不到美女，而母亲倔强，想要早点嫁出去，于是一桩婚姻、一个家庭就这样由媒人牵线凑合在一起了。父亲虽是大家公认的善良人老实人，但在家庭中行出来的却是暴力，冷暴力。精明能干坚强的妈妈一直生活在隐忍和委曲求全中。她从不对人诉苦，也没人知道真相。

奇怪的家庭气氛导致我从三岁起就向往孤儿院。我期盼他们离婚，这样，像香港片里的情节一样，我就能等待法官问：“孩子你选择跟谁？”我会回答：“谁也不愿意跟，我选择孤儿院。”这个幻想和愿望甚至一直延续到我十七八岁。所以，我从小就特别早熟叛逆又极度自卑，走了很多弯路错路。十七岁我来到北京读书时，很庆幸远离了那个家，甚至完全不想再回去。因为不想被父母唠叨说花着他们的血汗钱还不懂事，我十九岁开始打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最穷的时候兜里只有一块钱也咬牙不跟家里说。十几年的北漂生活，令我慢慢体会了生活的艰辛，懂得了父母的不易，也用十几年时间去自以为义地原谅他们，主动缓和了跟他们的关系。但现在来看，当时的“原谅”隐隐有点自上而下的意思，颠倒了父母与子女之间的关系，仍然是悖逆的。

 

那场车祸刷新了我人生悲痛的极限

 

朋友说我是“三十多岁的人五十岁的心态”。我说那是因为我什么千奇百怪的事都经历过了，真是拍成连续剧都嫌情节过多。对于人生，我自以为看透，又麻木到习惯，习惯到拿什么戳我，我都不会痛了。消极冷漠已经成了我生命的主调。婚后我与母亲的关系倒是迅速修复，也开始享受我们之间的亲密关系。但2012年，母亲却意外身亡，那场车祸刷新了我人生悲痛的极限，那年我33岁。我们亲密的母女关系只体会了短短三四年。而更没想到的是，因为她的意外去世引发了一系列的事情，许多原本被母亲遮盖的丑陋暴露出来，沉淀在人内心深层的罪因这件事被搅动翻涌，一盆要命的脏水直扑过来。这些后续的事给我带来的冲击，甚至比母亲的突然离世更加令我痛苦。一个月中，我长出的新头发全是白的。

我的仇恨愤怒因父亲在母亲死后做出的一系列事情被彻底点燃了，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父亲恶毒地咒诅我和我儿子，因为他咒诅我儿子，我也在心里默默地咒诅父亲，希望他早点死。之前努力了十几年，父女关系看似已经缓和了，此刻却彻底崩塌，因为那样的表面关系并没有真正的爱作为根基。我恨命运对我的不公，恨透了这个世界的人和事，我为这些临到我的事情，找无数理由归罪给旁人，搞得跟家里所有亲人的关系都剑拔弩张。夫妻关系也不和睦，婆媳关系也很不好，我面对多方面巨大的压力，没人帮助，没人理解，日夜饱受煎熬，每天痛不欲生。现在我才真的知道，其实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罪。而我当时并不自知，甚至错上加错，罪上加罪。我想救母亲，或者可以超度亡灵。那两年里，我拜佛念经烧香做法事交鬼，经历多种灵异事件。但这些都无法减轻我的痛苦，反而越来越觉得痛苦，天天以泪洗面，总有轻生的念头。

 

第一次到教会，实际上一个字也没听懂

 

在最难的阶段，我找到了曾经给我传过福音的闺蜜。当初她刚信主，有热情，爱传福音，但我云里雾里什么也听不明白。而她当时的那份热情让我和其他朋友们都远离了她，一躲就是三年。这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去了她家。那些日子里，她一次次通过圣经里的一些话给了我极大的安慰，也解答了我一些无法想通的人生困惑。每次去，我虽然都是打嘴皮子仗、带着辩论的心去的，但每次听完辩完心里却很敞亮，喜乐已经渐渐流入我的内心。有两三年，我常去她家聊信仰，她曾经三次邀请我受洗，但我心里嘴里都拒绝了。我清楚自己还没有真正认识这位上帝，只是在基督教里寻找我所需要的、能满足我心意的安慰。虽然我当时确实觉得基督教好，甚至以为自己是信基督教的，但并不认识耶稣基督，也不明白福音，这所谓的信，却没有一个明确的信的对象和内容，信也就虚无了。既然信得不明不白，也自觉不配受洗，心想等将来信明白了再说吧。

我第一次真正走进教会，初衷只是为了把我儿子交给上帝来管教。当时他跟我母亲一起经历了车祸，母亲用生命护卫使得这孩子捡回了一条命。他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和全部寄托。孩子当时只有一岁半，在经历这样的事件后神情一直恍惚。我经历过很多灵异事件，相信鬼神存在，也相信人的语言是有力量的。我深深害怕我父亲对小孩子的咒诅会应验。孩子给谁我都不会放心。我想把自己这样珍爱的小生命交给上帝保护看管，也源自我这位闺蜜的一句话：“如果不让上帝来掌管，将来真正让你哭的不是你爸的事，不是夫妻关系也不是婆媳关系，而是你儿子。”这句话深深刺痛了我。我想，像我这样的人是无药可救了，我们这辈人有没有信仰都无所谓了，但我知道我的性格脾气、家庭状况，必然导致将来儿子被复制成我这个败坏的德行，我自认没能力教好孩子，那就让上帝来教吧。

我思前想后，终于决定于2014年的9月21号第一次走入教会。闺蜜帮忙联络了顺义的教会，没想到居然就在我家门口，更没想到联络人——现在我的良师益友，跟我住在同一个小区。闺蜜说：“去吧，这就是上帝为你预备的。”

第一次到教会，实际上一个字也没听懂，完全不知道大家都在这干嘛，为什么要唱歌，为什么要祷告，台上的人讲的是什么？一个字也听不懂。只是听到大家唱那么“土”的歌时，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哗哗流出来。传道人为我这位新人祷告，大家一起为我祷告时，我的眼泪又哗哗流下来。我控制不住，仿佛有种莫名的力量抓住了我。那天有一位姊妹单独带了我儿子半天，我坐在外面时心想他一定很无聊。但我们离开教会后，儿子却说：“妈妈，教会真好，我下次还要来。”我甚为不解！哪好？一个破地下室，一群奇怪的人，讲的一句听不懂，也没小朋友一起玩，下次还来干嘛？但我们后来还是来了，上帝通过孩子，亲自带领我们走进了教会，并委身在教会。

之后有大半年我纯属混迹于教会之中。虽然不知道要来教会干嘛，虽然也挑教会和信徒的各种毛病，但还是排除万难地参加礼拜，基本上一次不落。起初，我坐在里面很别扭，慢慢地，听懂一些，慢慢地被扎心。我看到了自己的变化，看到儿子也真的改变了很多。虽然那半年我还不真认识上帝，但我清楚知道，人是本性难移的，这些改变绝对不是出于自己的能力。

大半年后，我开始听出点头绪了，能听懂讲道了，对主的寻求进入热切状态，我开始参加新生命查经，在查经中才真正认识了神，认识了耶稣，明白了十字架救恩与我的关系。

 

十字架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在教会听道，牧者说：“当你的脚步停不下来的时候，你一定是在走下坡路。”我想这个下坡路不仅仅是指追逐金钱、名利、地位、爱情以至于停不下脚步的“成功者”，也是指像我这样数年内接二连三地经历急难，甚至招架不住，自觉悲惨的人。上帝恩待我，允许我经历到一系列的难处，要叫我停下来思考。我一直坚信自己是个好人，诚实、正直、善良、富有同情心的好人。我看见乞丐会流泪，看见肮脏交易敢直言，我不靠阿谀奉承，不靠男人，我靠得是自己，“罪人”这个词怎么能用在我的身上？

上帝却围追堵截叫我停下脚步认识自己的无能与残破，也认识他。如今我知道自己并不是义人了。圣经十诫描述的罪没有哪一条我没有犯过，没有哪一条我不是正在犯着。上帝管教我，因为我的罪，我的骄傲、自私、自以为是、虚荣、攀比、冷漠、谎言、诡诈、不孝敬父母、背后议论人、亵渎上帝，等等。

心里在犯这些罪的我，行为在犯这些罪的我，如何面对圣洁的上帝呢？如何面对上帝对罪的忿怒和公义的审判呢？想想我心中的那些恨、那些黑暗和苦毒，当我的心袒露在他面光中的那一刻，我岂不知我的结局就是地狱，就是与他永远的隔绝吗？感谢上帝，他使我清楚明白自己的罪是什么，明白这样的罪是何等得罪他，明白这罪带来的后果是什么。那么，十字架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死在十字架上的那一位与我有何干系呢？——他若不死，我就不能活，本来死在十字架上的应该是我，然而，上帝却以他完全无罪的儿子耶稣基督代替了我：耶稣替我担负了我的罪，耶稣替我承受上帝公义的忿怒，耶稣替我受死亡的刑罚，耶稣替我承受上帝的弃绝。那一刻，上帝离弃了他的儿子耶稣，为要收纳我，使我不至灭亡，反而与上帝和好，得着永生。

我也在耶稣死后第三天的复活中，看到他真是救赎了我。他的复活若是真的，那他对我的拯救绝不是假的。在他的复活中，我看到自己这罪人真的得到了上帝的赦免，真的成为了上帝的儿女，真的拥有了一个全新的生命，一个不再被罪恶、死亡奴役的生命。而这样宝贵的救恩，我不需要做任何事情来换取，我只需要相信和接受。这恩典太昂贵了，若凭着我自己的努力根本得不着，所以上帝将这恩典白白赐给了我。

我信主不久，但耶稣的救恩的能力已经在我身上逐渐显明。平时我的工作和生活节奏都非常快，每日睡眠时间都不超过六个小时。但主日、周间查经、每日读经祷告、与儿子一起的灵修的时间是怎么也要保证的。我真的渴望认识主基督。每次坐飞机时，看着下面的山川河流，我就感叹造物主的大能。看着外面的云层，我似乎能感受到主耶稣在白云之上慈爱的目光正看着我。我渴望、期待自己能与基督有更真实更亲密的交往。虽然我丈夫现在还不信主，但因着耶稣基督，我们的关系好了很多，自然婆媳关系也好了许多。我对我父亲那咬牙切齿的恨也没有了。虽然听到父亲恶毒的言语、奇葩的作为，我还是会很愤怒，但我深深觉得这样一位不认识上帝的老人很可怜。他所做的他不晓得，他是被罪、世界和仇敌掌控和利用的。他的罪能不能得赦免，他的灵魂能不能得救，也许我真的是唯一能给他传福音的人。主安排了怎样的契机来修复我们的关系我尚不知道，但我相信主自有安排。我愿意在代祷中等候这个契机的出现。

我承认自己是个罪人，现在还是，但是个蒙了恩的罪人。主每天都光照我，使我对罪越来越敏感。以前对罪我没什么挣扎，现在我里面每天充满了拉锯一样的争战，不断地为各种心思意念自己责备自己。我是竭力想讨主的喜悦。虽然信了主感觉更忙，时间更紧张、更累了，但这一步步走过来，我逐渐逐渐感受到教会一直说的两个词：平安、喜乐。主赐给我的是真正的内心平安、喜乐。求主加添我力量，让我更好地来领受这份白白得来的恩典。愿主使用我这个不配的罪人，使我的亲友能从我听到福音，见证耶稣基督救恩的大能。

 

朋友们，当福音临到你

 

我受洗那天，看到那么多年轻人受洗为主耶稣做见证，我很感动。他们有的刚刚踏入社会，有的还没毕业，有的才大一，却已经可以清晰地明白自己所信的那一位上帝是真实可靠的。这是何等大的恩典啊。而我们这样的人到了中年，甚至到了老年还硬着颈项，高抬着骄傲的头，俯视他人，却要一次次地被上帝严厉管教后才有可能去认识他，这真是很惨烈的过程……

真的，朋友们，当福音临到你的时候，请不要像拒绝保险推销一样的拒绝他，这是关乎你生命真相的！愿意给你传福音的人，一定是真正为你的灵魂有负担的人，请不要伤害、鄙夷、嘲笑他们。我当初就是那样嘲笑给我传福音的闺蜜，鄙夷她的无知。一个画家，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居然信这些虚无的东西！？其实，我当时从未读过圣经。我放着圣经积攒灰尘不翻看，却断言圣经不可信，这不是实事求是的态度。只有我们认真反省，去掉骄傲，谦卑下来时，才能知道圣经在说什么。我很感激上帝使我明白过来，能信他。而我也诚挚邀请你来认识这位上帝，因为十字架上的救恩是真实的，这救恩关乎我们灵魂是否能脱离罪恶和死亡的辖制，究竟是进入永生还是永死，并且，唯有当你真正来面对这救恩，藉着你，你的爱人、孩子、父母、亲人、朋友也才有得着这救恩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