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游冠辉
2009年3月,在达拉斯的基督教书展上,我见到了加拿大维真学院退休教授巴刻(J. I. Packer)先生。他正在展会上签名售书。那一年巴刻83岁。我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他。老人骨瘦如柴,佝偻着背,一只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看见他眯着眼睛、蜷缩着身子签名的场景,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我想上去跟他打个招呼,因为2000年我离开维真学院的时候曾跟他有过一席长谈。我知道他肯定不记得我了,我只是想告诉他,那次跟他谈话的中国学生,今天在中国做文字事工。
“巴刻教授,我知道您可能不记得我了,您有那么多学生。不过,我还是想跟您打个招呼。九年前我离开维真学院的时候,跟您谈过一次话。”
“我不记得你的名字,但我记得你的模样。”他很肯定地说。真是不可思议。
“我现今在中国从事文字事工。”我告诉他。
“我信文字的力量!愿上帝祝福你和你的工作!愿上帝祝福你和你的工作!”他说。
年登耄耋的巴刻言语寡少,可是句句带着能力。这位老人著作等身。他的著作祝福了无数读者的生命。他以使徒信经的句式说:“我信文字的力量!”(I believe in the power of the word.)这句话在英文中是双关语。“The word”在这里既指上帝之道,也指文字。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一直回荡在我的耳边,感动、激励我继续从事文字事工。后来,我们选择“我信文字的力量”做橡树的宣传语。
如果没有文字……
《文字的力量》一书的作者马丁·普纳克(Martin Puchner)在该书的开头,让人们想象一下:如果没有文字,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如果文字从不曾存在,如果故事只有口头传诵而从未以文字记载,这样的一个世界是无法想象的。普纳克最后下结论说:“文字并不只是为了爱书者而存在的。从它在四千年前与世界打了个照面开始,文字一直在塑造和影响地球上大部分人的生活。”[1]
对于基督徒而言,话语或文字的力量更是显而易见。话语(word)是上帝自我启示的媒介,祂用话语创造了世界,又将祂的自我启示封存于一本书——圣经——中。因此,传道人被称为“上帝话语的执事”(Minister of the Word),基督徒被称为“圣书的子民”(People of the Book)。上帝不仅赐给我们圣经,还赐给了我们阿塔那修、奥古斯丁、阿奎那、路德、加尔文、爱德华滋等历世历代圣徒的文字。如果没有这些文字,我们不知道基督信仰如何能传承至今。上帝使用文字,在传播信仰的过程中,文字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相信文字力量的典范——司布真
我选择以司布真为例来讲述文字的力量,有三个方面的原因。第一,司布真关心中国的福音事工,与我们有某种直接的关联性。司布真是戴德生的好朋友,在支持内地会的四大团体中,司布真的都市会幕教会是最大的支持者。司布真常常写信鼓励、支持戴德生:“上帝感动任何人到中国传福音,我都给予支持。我期待很快地,都市会幕教会能支持一百位宣教士所有的费用。……中国是福音的应许之地,值得为此付出一切代价,直到福音传遍中国。”
第二,司布真对主火热的爱和对福音燃烧的激情极具感染力,他的文字特别能点燃人对主的渴慕和事奉主的热情。
第三,他是特别注重文字的牧者,不仅自己是爱书之人,买书,读书,而且广为推介;不仅自己竭力使用文字传扬主的道,而且鼓励和敦促凡有写作恩赐的牧者都拿起笔来见证主的名。司布真说:“你若能开口,也知道救恩真理,就要迈开脚步,去传扬福音。……你若能提笔,就要写下人如何犯罪,神如何拯救。”
下面,我从三个方面来论述司布真对文字的注重。(1)司布真的阅读;(2)司布真在阅读方面所做的推动工作;(3)司布真的写作。
一、读书不倦:读书人司布真
早年阅读
司布真(1834-1892)与戴德生、慕勒、慕迪、莱尔是同时代人,这几位都是他的朋友。众所周知,司布真的讲道满有圣灵的能力,人称“讲道王子”。有一次,他在农学大礼堂测试音响,大声喊道:“看哪,神的羔羊,除去世人罪孽的。”(约1:29)有一个在礼堂椽梁上工作的工人听到这句话,就信了。还有一位妇女去买黄油,包裹黄油的纸是一页司布真的讲章,她读后立刻信了。
司布真获得能力最主要的途径是通过阅读和祷告。他早年间就养成了读书的习惯,通常每周读6本书,而且能记住书中的主要内容和内容的出处。这当然是一种特别的恩赐,非常人所能企及。他还有一个藏书12000册的个人图书馆,其中有几千册是清教徒的作品,比如班扬、欧文、巴克斯特、马太·亨利、弗拉维尔等,这些都是司布真熟悉和喜爱的作家。
1834年,司布真出生在一个牧师世家。论到他的出生,司布真有两句话令人印象深刻。一句是:“我宁愿是为信心而受苦之人的后代,也不愿我的血管里流着帝王的血液。”司布真有一位先辈约伯·司布真因不从国教而被下监。另一句是:“向上追溯四代我们家族的历史,我看到上帝悦纳了我曾祖父的祷告,他曾恳请上帝让他的儿孙们世世代代为主而活。”他曾祖父的祷告蒙主垂听,至少在几代人中得到了应验。
司布真的祖父雅各·司布真是不从国教的公理会牧师,在斯坦伯恩(Stambourne)教会事奉了二十五年。祖父继承了清教徒的传统,他读过很多清教徒的书。司布真早年与祖父生活在一起,祖父很喜爱他,在他小时候就刻意培养他。与祖父住在斯坦伯恩的时候,司布真在祖父的图书馆里接触到了大量的书,尤其是清教徒著作。六岁左右,他就开始读福克斯的《殉道史》,这本书奠定了他不从国教的立场。司布真后来把这本书推荐给孩子们,说:“这是给孩子的完美的圣诞礼物。”班扬的《天路历程》陪伴了他一生,他曾读过100多遍。笛福的《鲁滨逊漂流记》是他特别喜欢的小说,他读过多遍,有一次他祷告时便以此书为引子。他也读了许多其他清教徒的作品。在斯坦伯恩与祖父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对司布真影响巨大,清教徒的传统透过祖父生命的见证和司布真所读的这些书,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司布真与祖父生活了五年之后,回到父母身边。他的父亲约翰·司布真是一间公理会教会的牧师。父亲送司布真去上小学,尽力给他提供最好的教育。父亲也有大量的神学藏书。司布真非常热爱阅读,经常在父亲的书房专心看书,阅读欧文、薛伯斯、弗拉维尔、马太·亨利、多德里奇[2]等清教徒的著作。这些著作让司布真深信自己有罪。司布真说:“读这些作品,我好像坐在硫磺火湖旁,日夜惴惴不安。”在不安的夜晚,他拿起约瑟·艾岚的《给未曾归正者的警告》(An Alarm to the Unconverted)和巴克斯特的《呼召未归正者》(A Call to the Unconverted)之类的书来读。他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个失丧的罪人,需要上帝的拯救。“这些书使他在痛苦中渴望知道自己如何才能接受那伟大的救恩”。[3]
但有趣的是,上帝最终是借着一个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的人在讲台上的讲道,使他最终归信。这位讲员所分享的经文是:“地极的人都当仰望我,就必得救。”(赛45:22)他只讲了十分钟,就无话可说了。然而,他注意到司布真的愁苦,对他大声喊道:“年轻人,你要仰望耶稣基督!仰望!仰望!仰望!你不能做什么,只有仰望才能活着!”司布真立刻看见了救恩之路。启示的道唤醒了他,但却是宣讲的道拯救了他。
古典教育
司布真10岁的时候,转到斯托克维家庭学校。校长路易斯(Henry Lewis)强调读、写、说、算的能力,鼓励学生多读好书,用经典名著教授语文。司布真在这里开始学习希腊文、希伯来文和拉丁文。可以说,他在这里受到的是古典教育。14岁时,司布真转到圣公会背景的奥古斯丁农学院学习。15岁时,他又转到纽马克特的一所学校学习,同时兼任助教,那里的厨师玛丽·金坚定的加尔文主义信念和深刻、透彻的圣经洞见,对他产生了影响。
司布真本来计划是要去上大学的,可是因为校长麦克米伦家女佣的失误,他等了几个小时,女佣都没有通报校长,因此他没有见到校长,错失了上大学的机会。上帝藉着一句经文提醒他:“你为自己图谋大事吗?不要图谋!”(耶45:5)他顺服下来,回到沃特比奇(Waterbeach)教会服事。他的老师里丁(Leeding)劝慰他说:“你学习知识的态度很好,学习的方法已经具备,圣经的认知已经有了基础。所以,你在服事的禾场上不会逊于大学毕业生。”司布真从上帝和人那里都得了安慰。
有一次,他到圣艾德蒙教会讲道,教会的传道人埃尔文(Cornelius Elven)对他说:“只要你多读圣经,多读好书,就能不断带下属天的灵粮。”这句话给司布真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成为了他一生的信念。所以,司布真虽然没有受过大学教育,但他借着读书,使自己成为装备精良的牧者。司布真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经历而轻视教育,他认为传道人应当受到足够的教育才能胜任传道的工作。因此,他创办了“牧者学院”(Pastor College),为要培训那些有明确呼召的传道人。
灵性更新
司布真15岁信主,16岁开始讲道服事,19岁在伦敦新花园街浸信会担任牧师。约翰·派博认为,司布真在情绪沮丧、身体受压、争战不断的景况下,仍能保持非常丰富的语言能力、扎实的教义根基和刚强的灵性状态,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总是沉浸在伟大的作品之中。司布真说:“阅读是灵性更新的休息站。滋养人心的作品来自作者长期在上帝面前的仰望。”
司布真在主日服事之后,休息时经常会让他的妻子苏珊娜给他读书,如读赫伯特(George Herbert)的诗,或者巴克斯特的《归正的牧人》。这让我想起中世纪的两本灵修名著,伯尔纳(Bernard of Clairvaux)的《劝思考书》(On Consideration)[4]和托马斯·厄·肯培(Thomas à Kempis)的《效法基督》(The Imitation of Christ)。另外,伯尔纳也将属灵阅读与祷告相提并论:“属灵阅读和祷告是我们征服地狱、赢得天堂的武器。”大量的阅读为司布真立下了扎实的神学根基,使他得着许多真理的亮光,带给他更新的力量,而且他的语言表达也变得丰富、有力。
“采花酿蜜”
司布真最重要的服事是围绕着他的讲坛。他每周讲道在十次左右。讲道如此频繁,信息从何而来?一方面是默想圣经和祷告,另一方面是大量阅读。平时的阅读就像一个水库,为他储满了水。伯尔纳曾经说:“现在教会里水库太少,水沟却很多。……水沟自己还没有注满,就想往外泼。”他呼吁传道人充实自己,用自己的丰盛去牧养会众。从浅浅的水沟里舀出一点带着沙土的水给信徒喝,如何能解他们的渴呢?
作为牧者,司布真的心中总是装着会众,为了喂饱他们,他每天都在寻找属灵的粮食。他说:“整个星期我都在寻找主日讲道可以使用的材料;但是实际的组织安排工作必须留到周六晚上来做。”周六晚上六点之前,他会与访客交谈、祷告。到了六点,他会跟客人说:“我要跟你们说‘再见’了,因为我有很多小鸡要喂养,明天主日我要让他们饱餐一顿。”然后,他便走进书房预备讲章。有时候,他会请他的妻子帮忙。当他的妻子苏珊娜走进书房的时候,总是会发现他的身边堆满了书,一本叠着一本。他徜徉在这些古卷当中,仿如在花丛中采蜜的蜜蜂,不断从古书中撷取精华。司布真知道,人的头脑对同样的东西会感到厌倦,就像人总吃一样的食物会没有胃口,因此他会变化出各种花样,不断改进讲道方法。他怕道理太抽象,就用各种比喻、轶事,使人感兴趣,抓住人的注意力,使他的讲道既清晰明了,又生动有趣,而且容易记住。讲道中的大部分例证,都是他从阅读中搜寻和积累下来的。
博览群书
司布真阅读范围非常广泛,包括圣经注释、历史神学、圣徒传记、一般文化读物,以及报纸刊物。要详细了解和归纳司布真读过的书非常困难。《剑与铲》[5]月刊上刊登了他撰写的大量书评,其中提到的书有几千本。这些书大部分是司布真读过的,并且很多是他认真阅读、写过书评的,从中我们可以大体了解司布真的阅读状况。
在所有的书中,圣经独一无二,其他书不能与之相提并论。1859年都市会幕教堂奠基的时候,司布真在石头下面的瓶子中放入了圣经,以此表明圣经是他们教会的根基。司布真特别喜欢的一位牧者是班扬。论到班扬,司布真说:“这个人是一本活圣经,不管你扎他身体哪个部位,你会发现他身上所流出来的都是圣经的血,圣经的精髓从他流出。他说话很难不引用圣经,因为他的灵魂里充满了上帝的话语。”没有任何一本书像圣经一样,是他每日都要研读和思想的。除了圣经,司布真阅读的书籍可以粗略地分为下面几类。
第一类,是圣经注释。在论述如何读圣经时,司布真特别强调,要阅读圣经注释书。“为了能够解释圣经,并作为你讲道的帮助,你需要熟悉解经家。他们是一支荣耀的军队,熟悉他们可以带给你喜乐和益处。”从司布真编撰的《圣经评论与注释》(Commenting and Commentaries)中,我们知道,他阅读了三四千本的圣经注释书,其中包括克里索斯顿、路德、加尔文、约翰·吉尔、马太·亨利、亚当·克拉克、本格尔、莱尔等。司布真在路德的《〈加拉太书〉注释》的扉页上写着:本书是我最早的朋友之一,无需任何推荐!这本书也是班扬的最爱,他在《丰盛的恩典》中提到了这本书。司布真在《圣经评论与注释》中说:“加尔文这位释经王子的著作极为重要,我怎么诚挚推荐也不为过!”司布真手中的莱尔著作是签名版的,他特别喜欢收藏同时代人的签名版著作。对于那些认为“有圣灵作为老师就够了”的传道人,司布真说:“没有人指教,我怎能明白?……圣灵开启你,岂不开启别人?”他告诉人们:“圣灵常常是藉着这些信仰前辈来开启我们,赐给我们亮光。”
第二类,是历史神学。司布真最喜爱清教徒,前面我们已经多次提到。清教徒对于圣经、上帝、人性以及人生的研究非常深刻,而且将敬虔与实际、教义与灵修结合起来。司布真不仅把自己视为清教徒的传人,而且有意识地将清教徒的传统传承下去。他所创办的牧者学院,就是为了培养清教徒式的传道人。除了清教徒的神学著作,司布真还阅读了不少教会史和教义史方面的著作,如哈根贝克(K. B. Hagenback)的《德国和瑞士宗教改革史》、《基督教教义史》,威利(Wylie)的《新教史》,威尔逊(Walter Wilson)的《不从国教教会史》。《剑与铲》上还刊登过他对其中一些著作的书评。
第三类,是圣徒传记。司布真阅读了大量的圣徒传记,从前辈圣徒的身上观看上帝的作为,获得生命的激励,效法先辈的榜样。他常常援引历史上古人、改教家、清教徒的事迹为例证,也常常提及怀特菲尔德、卫斯理以及一些同时代人的见证。司布真在神学上是坚定的加尔文主义者,他不认同卫斯理的神学,但是对卫斯理极为尊重,对他的评价可能会超出你的想象。他说:“如果在十二使徒之外要在加上两个使徒,我相信没有人会比怀特菲尔德和卫斯理更适合。”这也许是因为他格外看重有圣灵能力的布道家的缘故。《剑与铲》中有许多传记的书评,其中包括路德、威克里夫、诺克斯、麦克谦、怀特菲尔德、卫斯理、威廉·克里,以及司布真同时代的布道家莱特(Edward Wright)、托伊(Thomas Toye)等人的传记或轶事。司布真在评论《剑与铲》的主编派克(Geofrey Pike)时说:“他在历世历代的好书中,找到属灵的骨髓肥油。”其实,这句话用来描述他自己也非常贴切。
第四类,是一般文化著作。要了解自己所处国家的历史和社会文化,需要读些一般文化著作。司布真读了不少历史方面的著作,如艾利森(Archibald Alison)的《欧洲史》,麦考莱(Thomas Macaulay)的《英国史》,休谟的《英国史》,卡莱尔的作品,还有《克伦威尔传记》、《塞缪尔·约翰逊传》等。此外,司布真还阅读自然科学和伦理学等各方面的作品。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司布真还阅读报纸刊物。为了了解他所处的时代,更好地服事那个世代的人,司布真还时常看报。他引用约翰·牛顿的话:“我读报纸,这样我知道天父掌管世界。”他从报纸中经常能找到教导上帝话语的例证。[6]
二、传递不息:推书人司布真
以书求爱
司布真自己深得阅读的益处,因此也极力与他人分享读书的益处。他首先从身边的人开始。司布真19岁的时候,在伦敦认识了苏珊娜,她日后成为了司布真的妻子。他们认识不久,司布真送给了她一本《天路历程》做礼物,上面写着:“愿你在蒙福的天路上不断进步。”后来,他们对彼此的认识逐渐加深。
有一次,他送给苏珊娜一本书,是马丁·塔珀(Martin Tupper)的《箴言哲学》(Proverbial Philosophy),还指着其中一段论婚姻的话“良妻是上帝所赐最好的礼物,要为此祷告”,问苏珊娜怎么看,然后轻声低语地问她:“你为将来的丈夫祷告吗?”苏珊娜马上心跳不止,满脸绯红。这次之后,他们的关系获得了实质性的进展。
后来,他又送给苏珊娜加尔文的著作[7],并对她说:“这些古老的作品中藏着上帝的宝石,如同在古老的溪流里仍有打倒歌利亚的石子。”司布真对于阅读的看重,对他的妻子苏珊娜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苏珊娜后来也成了一个多产的作家。不仅与司布真一同编著《古代溪流中拾来的光滑石子》,还撰写了两本记录她所负责的“图书基金”事工的作品。最重要的是,她与司布真的一个秘书一起编辑了煌煌四卷的《司布真自传》。
“把书带来”
除了与身边的人个人性地分享阅读的益处,司布真还在会众的层面上推动阅读。有一个主日,他在自己所在的都市会幕教会讲道时特别提到阅读的重要性。他讲道的题目叫做:“保罗——他的外衣和书”(Paul-His Cloak and His books)。保罗在狱中的时候写信给提摩太说:“我在特罗亚留于加布的那件外衣,你来的时候可以带来,那些书也要带来,更要紧的是那些皮卷。”(提后4:13)在司布真的时代,有一些传道人不读书,拿着圣经走上讲台就信口开河。这些人却受到会众的追捧。针对这种现象,司布真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声音:“甚至使徒保罗都需要读书!他被圣灵默示,然而他需要书!他至少讲了三十年的道,然而他需要书!他亲眼见过主,然而他需要书!他比多数人的经验更丰富,然而他需要书!他曾被提到三层天上,听见隐秘的言语,然而他需要书!他是新约大部分书卷的作者,然而他需要书!”
司布真大声疾呼传道人要读书,同时也呼吁弟兄姐妹读书。他说:“使徒保罗对提摩太,也对其他每一个传道人说:‘你要读书。’不读书的人永远不会被人阅读;不引用别人的人永远不会被人引用。不使用别人头脑中之思想的人证明他自己没有头脑。弟兄姐妹们,这道理对传道人来说是这样,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也是这样。你需要读书。尽可能弃绝所有肤浅的读物,极力研读那些纯正的神学书籍,特别是清教徒作家的书籍和圣经注释书。我们坚信,最好的休闲方式是阅读或祷告。你可以从书中获得很多的教导,之后你可以用它们作为真正的武器来服事主。让我们和保罗一同呼喊:‘把书带来!’”
办刊撰文
除了呼吁信徒阅读,司布真还具体为信徒推介图书。在他创办的《剑与铲》教会月刊中,有专门的书评栏目,司布真在上面发表了大量的书评,鼓励大家买好书、读好书。差不多每一期《剑与铲》上都有一篇他写的书评。此外,他每月还为报纸撰写新书的书评。借着他诸般的努力,他所牧养的教会成了一个“阅读的教会”。
流动售书
在从事福音事工和进行属灵争战的时候,司布真十分注重使用文字作为武器。司布真生活在一个牛津运动轰轰烈烈、天主教影响与日俱增的时代。牛津运动也被称为“书册派”,因为他们大量使用书册。司布真意识到教会需要使用书籍来抗击天主教的影响。此外,当时农村很多地方没有教会,没有布道所。司布真写道:“要让那里的人认真思索生命的问题、永生的归宿,应把圣经、好的书籍杂志、福音单张送到他们手中。遥远之地的福音需要以文字为布道中心。除了挑选好书、好的布道文学,更需要售书人的事奉,好将好书带给他们。”
1866年,司布真经过祷告,在都市会幕教会成立“流动售书协会” (Colportage Association),以传播圣经和好的属灵书籍为目的。司布真说:“若有更多的售书人,可将福音的种子撒遍英国各个偏僻的角落。”流动售书协会开始的时候,售书人人数不多,但是增长很快。到了1878年,售书人达到了94人。他们将圣经和好的福音书籍带到了伦敦的贫民窟和乡村各处,送给千家万户,带领许许多多的人归向基督。
图书基金
与售书紧密相关的另一项文字事工是“司布真夫人图书基金”(Mrs. Spurgeon’s Book Fund)。司布真非常注重传道人的阅读,关心传道人图书馆的建设。司布真的《致牧者》(Lectures to My Students)[8]一书中,有一篇叫“致工具不足的传道人”。他在开篇写道:“那些工具不足的牧师应该怎么办?工具不足,我指的是他们拥有的书籍寥寥无几,并且几乎根本没有办法购买更多的书。在任何情况下,这都是不应存在的局面。教会应该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他们应当按照最大程度的能力,不仅供应他们牧师的肉身生命所需的食物,还提供思想的养分装备他,好使他的灵魂不至挨饿。一座好的图书馆应该被看作是教会设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以‘管理饭食’为己任的执事,如果不忽视主的桌子,也不减少牧师餐桌的供应,还关心他的书桌,用相当丰富的新著作和标准书籍加以供应,那么他就是有智慧的。这钱就花得适得其所,带来的果效就要远超预期。”
司布真的妻子身体一直不好,到1875年半身瘫痪,很难参与其他服事。有一天,司布真问她:“你觉得我的《致牧者》这本书怎么样?”苏珊娜回答道:“我希望能使英国的牧师人手一册。”司布真接着说:“那为何不做呢?你愿意奉献多少?”苏珊娜盘算了一下,把自己的积蓄全部拿出来,购买了100本《致牧者》,寄给了100位有需要的牧师。赠书一启动,一发不可收拾,很快发展成了“图书基金”事工。到1890年,“图书基金”满15周年的时候,共发送了12万多册的图书,帮助到了几千位牧师。对于妻子的赠书事工,司布真满怀感恩地说:“我生活中的一大喜乐是我亲爱的妻子关注牧师图书馆。她全身心地投入于这一事业之中。”
三、笔耕不辍:著书人司布真
以笔证道
司布真一面用口传讲福音,一面用笔传扬真道。他之所以如此勤于笔耕,是因为他相信文字是传扬福音的绝好媒介。司布真相信,自己有责任使用一切的方式传扬福音。他看到,过去有许多属灵伟人的著作被上帝大大使用,带领众多的人归主。想到自己所写的著作也能触及可怜的罪人,司布真激动不已。他专门写过一篇文章,叫做“使用你的笔”,劝勉年轻的传道人,要同时使用他们的口和笔来传道。对于传道人来说,讲道当然是最主要的服事。但是司布真说,通过文字将这样的真理宣扬出来几乎同等重要,应当竭力使用每一个有写作恩赐的人,因为出版的文字可以跨越时间和空间的限制。
在一次讲道中,司布真对弟兄姐妹说:“当我们看见或听见上帝向我们启示的信息时,让我们去把它写下来,或以其他方式让别人知道。上帝把宝贝放在瓦器里,不只是为了瓦器,而是为了让宝贝在日后能被倒出来,使别人得丰盛。……写作者比单单口传者受众更大。能写之人,口有笔相助,何乐而不为。他的受众会更广,因为声音会消失,文字的影响则更持久。”路德早期看重宣讲的道过于文字的道。后来,他口传与文字并重,写下了大量的著作。由于古腾堡印刷术的发明,路德的作品广为流传,在宗教改革运动中产生了爆炸性的影响。
著作等身
写作是一项艰辛的工作。尽管司布真的服事非常繁重,为了赢得更多的灵魂,造就更多人的生命,他一直笔耕不辍。司布真从年轻的时候就非常重视写作和文字出版。17岁的时候,他写了几篇阐明救恩的简短文章,以《沃特比奇小册子》的形式刊印出来。后来,他的文章和讲章陆续在一些刊物上登载。他所在的新花园街礼拜堂有位执事开办了一家印刷所,建议司布真将他的讲章结集成书出版,叫做《新花园街讲坛》。1855年开始,他每个礼拜一都要编辑前一天的讲章,礼拜四交给出版社印刷。他的讲章多达63卷,后来被翻译成多种文字,流传甚广,被主大大使用。
除了讲章和文章外,他还出版了140本左右的书。这些书涉及许多方面,勉强可以分成以下几类。(1)圣经注释,其中最著名的是《大卫诗篇宝库》(Treasury of David)和《圣经评论与注释》。前者收集了许多作者,特别是清教徒对于诗篇的评注,也包含了不少司布真自己的评论。后者是司布真从三四千卷的圣经注释中挑选出来的一千多种圣经注释书目,以及司布真对它们的评论。(2)福音类,如《都是恩典》和《赢得灵魂者》等。司布真是一位布道家,他的许多作品都是福音性的。(3)教牧类,如《致牧者》、《全面的事奉》(An All-Round Ministry)。(4)灵修类,如《清晨甘露》[9]、《静夜亮光》[10]、《信心支票簿》、《祷告的力量》等。(5)浅易读物,如《农夫约翰语录》、《农夫约翰图集》,这两本是写给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的人,以浅显的方式阐明一系列比喻和谚语的意思,并应用到实际生活中。
司布真的写作来自长期的阅读与对人的关怀,更来自在上帝面前的仰望。司布真说,他的写作是“一句一句地仰望,一页一页地祷告”。他视写作为提供滋养灵性的文字工作。他说:“文字的事奉是将稿纸当成恩典的田地,写作的笔是田地上的垄沟,圣灵的感动成为垄沟的水,滋润田地。”难怪他的作品如此滋润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心田。
余响不绝
司布真的一位秘书富尔顿(William Fullerton)说:“听司布真谈论图书,我们以为他一生除了待在图书馆看书,别的什么都没做;看他所写的书,我们以为他除了写作,别的什么也没有做。”然而,他的阅读和写作却是贯穿在他许许多多的其他服事当中。
司布真坚信文字的力量,他自己从历世历代的好书中获得滋养,而且竭力推动他人去读书,对于那些缺乏资源的人,他建立机构,不余遗力地将图书资源提供给他们。他一面不停地讲道,用口传讲福音真理;一面不停地写作,用文字将福音传扬到他的声音无法抵达的地方,甚至传给了后来的世代。司布真的讲道曾经使万人空巷,听过他讲道的人据说有将近一千万人。他的著作也一版再版,一百多年来一直畅销不衰。司布真在讲台上的影响力巨大,然而他用笔所写下的文字,其威力毫不逊色。而且我们可以预期,他的作品会继续影响一代又一代的人,直到主再来的日子。
参考书目
C.H. Spurgeon, Autobiography. Volume 1: The Early Years (Carlisle, PA: The Banner of Truth Trust, 1962);Volume 2: The Full Harvest, 1860-1892 (Carlisle, PA: : The Banner of Truth Trust, 1973). A revised edition, originally compiled by Susannah Spurgeon and Joseph Harrald.
C.H. Spurgeon, Lectures to My Students(Ross-shire, Scotland: Christian Focus Publications, 1998).
Tom Nettles, Living by Revealed Truth: The Life and Pastoral Theology of Charles Haddon Spurgeon(Ross-shire, Scotland: Christian Focus Publications, 2013).
张文亮。《上帝恩典的留声机:讲道王子司布真》。台北:校园书房,2019。
阿诺德·达里茂。《司布真传》。陈凤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14。
[1] 马丁•普纳克,《文字的力量》,陈芳代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9),3。
[2] 多德里奇的经典作品《宗教于灵魂中的产生和发展》对威伯福斯悔改归信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详参见:埃里克·梅塔萨斯,《威伯福斯转》,李婧译(上海三联书店,2021),42—43。
[3] 阿诺德·达里茂,《司布真传》,陈凤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14),21。
[4] 伯尔纳勤于思考和默想,今天我们这个时代很需要他的信息。《劝思考书》收录于《中世纪灵修文学选集》。伯尔纳、肯培多马,《中世纪灵修文学选集》,章文新、汤清等译(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11),35。
[5] 1865年,司布真创办教会月刊《剑与铲》(The Sword and the Trowel)。
[6] 今天我们了解世界,主要不是通过看报,而是通过网络媒体。这次疫情使我们更深地感受到,我们需要看新闻,了解世界上在发生什么,上帝在做什么,人心处于什么状况。只有了解这个时代世界所面对的问题,人心所面对的挑战,才能有针对性地传讲福音,见证基督。
[7] 猜测应该是《基督教要义》,因为司布真的《加尔文圣经注释》全套是他们结婚后苏珊娜为他买的。
[8] 司布真,《致牧者》(出版名:《注意!牧者们》),甘霖译(改革宗经典出版社,2010)。这一版虽不是完整版,但非常值得一读。
[9] 司布真,《清晨甘露》,李肇琳译(全国基督教两会,1999)。
[10] 司布真,《静夜亮光》,刘逾瀚译(北京:群言出版社,2013)。